王二急切切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仓惶站起,挣脱他的抓握,哐当一声,茶水打翻,茶杯掉落在地,碎成雪片。茶水溅湿鞋背,我茫然失措地望着他。
“呀!我的茶杯!”老板娘端着干果盒小跑进来,搁下果盒,蹲在地上心疼地拾起脚边片片碎瓷片。
那茶杯大概是她极心爱之物。
我蹲下去,跟她一起收拾一地狼籍,捡起一块碎片,杯底上有淡淡蓝色的花押,像一缕青烟袅袅直上。那花押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可惜了。碎了一只。我好不容易购得的,碎雪瓷,这下真碎了。老板娘又心疼又可惜地捧着碎瓷片,凄凉地望着我。
“一只茶杯而已,碎就碎了,回头买一套赔你就是了。”王二风轻云淡地道。
老板娘脸色煞白,静默地揣着茶杯碎片,瞥了他一眼,忧伤出去了。
“莫名其妙的女人。”王二望着那道鲜红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厉尘扬的语音发了进来。
“阿宁,你在哪儿呢?还有多久回来?”
“我得走了。得空再聚。再见。”我打了一行字给他。
王二眼睁睁看着我离开,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心烦意乱地回到报业大厦。停好车,出了地库,搭电梯上了楼。
A座33楼。
我一出电梯,邵瞳便小跑过来。
“万宁,你来了。他……在等你了。唉,算了……”自阿杰后,厉尘扬换了N个助理,当然他一度考虑我来当他的助理,最后不了了之,还是把邵先生逮了回来。
邵瞳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只是摆了摆手,“你去吧!”
我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没好气地叫着。
他这是怎么啦?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带上。
“你去哪啦?”他快步走过来,攥紧我的手,把我拖到沙发边,发狂地把我甩到沙发上。
我惊愕地瞪着他!靠在沙发背上,揉着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我说不出话,心口急剧地起伏着,那种被羞辱被虐待之感油然而生。
厉尘扬俯身而下,一手撑在沙发上,眼神凌厉地望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仰。
“你去哪了?”他继续追问。那高挺如玉的鼻子却蹭了过来,小狗一样在我身上闻了又闻。“Gucci的香水,哼。”那人冷笑一声,“我最讨厌的香水味!”
我在那双琉璃一样清亮的眼睛里读出了别样的意味来。那浓浓的酸醋味,恐怕早已遮盖了他所闻到的香水味。他居然怀疑我!!
我很生气地推开他。
但他更生气,一把拽住我,用力地把我拉起来,往洗浴室里大步跑去。
砰地关上门,拿起挂在墙上的莲蓬花洒,眼神冷硬得像刀又像剑!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急促地喷在我的头上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我尖叫起来,像被人杀了一刀一般,从没有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十一月的S城虽不算冷,但那冰凉的水流急促地冲刷在身上的屈辱感足以斩断我脆弱的神经。
我抱着头,下意识地往墙角靠去,找个似乎安全的支点,躲避着呼啸而来的水柱。浑身湿透。
我的叫声似乎惊醒了他。
他受惊般地扔掉花洒,冷水像脱缰的野龙狂奔着浇得到处湿漉漉。他的身上,我的身上!
“阿宁!”他哀哀地叫着,一把抱住我,“别逼我……伤害你!别逼我,你别逼我啊!”他颤抖着,叫着哭着,泪水簌簌地落在我的脸上。
我只觉得心里像插了无数把刀,又疼又冷。他跟踪我?还是派人跟踪了我?他闻到我身上王二的香水味儿,他知道我去见了王二,还是以为我在跟哪个男人私会?
冰冷的水如水龙喷洒得到处都是,他浑身湿透,发狂地抱紧我,似乎用尽全力,捧起我的脸,失控地叫着,“不要逼我……”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张惨白得几近扭曲的脸,他眼里烟花般炸裂的狂热,瞬间让我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我推开他,想逃。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把我按到那冰冷潮湿的墙上。
我呜呜地叫着,心里狂叫着,不要!不要啊!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为什么总要逼我?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狂叫着,掐着我的脖子!毫不怜惜地恶魔一般扑了上来。往昔的温情脉脉,被冰冷的水冲刷得荡然无存。
身后那疯狂的男人在一片冷雨般飘洒的水光中,彻底地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水光冲天。
在一片茫然中,我望不清那张原本清透的脸,只觉一切都陷入一片泥沼之中。只觉那身后疯狂的男人化作沈池又化作别的什么恶鬼。
好冷。好冷。
比青萝湾的水还要冷。我便是那开在沼泽地里绝望的久不见天日的花。慢慢枯萎,慢慢凋零,慢慢死去!
我冷冷地看着他。
为什么?有些人总以爱之名行伤害之事?
他怪我逼他,我到底逼了他什么?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阿宁……”他颤巍巍地整理着我凌乱不堪、湿漉漉的衣裙。“对不起,我……我难过。我心里好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他竟然吃王二的干醋!
我慢慢扶着墙,颤栗地抱着自己,浑身湿透如一株被浸泡得面目全非的植物。
“阿宁!”他伸手来抓我,我用尽毕生力气甩开他。
默默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邵瞳正和谢光寒走了过来,谢光寒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见我那样一副鬼样子,吓了一大跳。
“怎么搞的?”邵瞳手足无措走了过来。
谢光寒二话不说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抬眸看他,满脸泪水。
地上满是水渍,映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扶着墙往前走了两步,双膝一软,破了的沙袋一般,滑了下来。
谢光寒眼疾手快地一扶搀扶住我,瞪了不远处那个同样湿透了的男人。
厉尘扬湿淋淋地倚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谢光寒冷硬着一张脸,一把抱起我,头也不回地,离去。
邵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大寒,你……你……唉,这是闹哪样啊?”
只是觉得冷,天地都在摇晃。电梯下行。耳边有人窃窃地说着什么。但那个人丝毫不为之所动。
谢光寒的办公室。
“你还好吧?”他捧出一只礼盒,从中取出一件黑色长裙放在我面前的沙发上,我看了那件长裙一眼,亮眼的黑色中点缀着一只硕大的白色蝴蝶结。大胆的配色与剪裁。完全不像谢光寒的心水,我不信这是他亲自买的衣物。
我冷得发抖,捧着热茶杯的手指苍白失色。发梢上的水滴答而下,打在手背上。
他叹口气,拿了条灰色的大毛巾,放在礼盒上。
我坐在那一动不动,眼泪水啪啪地掉下来。
“把湿衣服,换了吧!”他把那毛巾覆在我头上,轻轻地擦拭着那柔软发梢上冰冷的水滴。
门被人敲响。
谢光寒去开门,是田珊珊。
“谢老师,我来看看她。”田珊珊挤出一缕笑来。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拿起那条毛巾。
谢光寒拿过一只电吹风机,搁在小几桌面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万宁,咱们把衣服换了好吗?”田珊珊柔声道。
她拿起吹风机吹干我的头发,湿的内衣……换上那件黑色裙子。长发披肩,黑色瀑布一般披拂在后背之上,更衬得那张脸如融雪一般。
“我们下楼逛逛好吗?”田珊珊拥着我走出谢光寒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