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肖萍以家里离不开人为由婉拒了厉尘扬说要带一家人来青萝湾过周末的提议。肖萍不愿意来,三哥劝了她许久,小昭兴致很高,说同学去过了,风景可好了,饭菜也很好吃。 百般劝说才说动那女人出了门。
“妈咪,阿婆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出来玩啊?”顾倾城拉着我的手问。
“阿婆忙碌惯了,她清闲不惯。”我幽幽地道。
秋阳高照,青萝湾风景独好。
车子驶上那座青石拱桥,顾倾城望着滔滔江水,兴奋得尖叫起来。
“妈咪,快看,有鱼!”清澈的江面上跳起一尾尾雪白的鱼儿。
两个孩子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江景,凉凉的江风带着水腥味儿从江面上掠过来。
“等下我们去江边钓鱼,好不好?”厉尘扬逗弄着那两个小家伙。
“妈咪,真的可以吗?可以吗?”顾意晚兴奋得直叫唤。
我点点头,淡淡笑着,靠在车座上,看着那两张灿若春花的脸。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会钓鱼吗?”厉尘扬扭头道。
那小男孩沮丧地摇了摇头,哀哀地道:“我只喂过鱼缸里的鱼,爹地不让我靠近湖边,也不教我钓鱼。”
厉尘扬一愣,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我教你,不收学费。”
车子驶进青萝湾高大的牌坊,大红的灯笼随风飘扬。
宴西在停车场寻了空位将车停好,掉头对厉尘扬说,“咱爸咱妈就跟你们住司马第了,我去餐厅转转,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们住司马第吗?”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下了车,抱过顾意晚和顾倾城,扶着我下了车,取出行李箱。
三哥带着肖萍和小昭走了过来,小昭似乎比谁都高兴。
“姐,你知道吗?我同学上上周末来这边玩儿,在村里过夜,他说青萝湾的醉鱼可赞了。”小昭满心欢喜道。
“那我们晚上就吃醉鱼,等下我们钓鱼去。”厉尘扬拖着行李箱,拉着顾意晚的手,往司马第的方向走去。
“厉尘扬,你跑那么快干嘛?咱们还没开房呢!”我拖着顾倾城,跟了上去。
“都办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黑色的卡,卡的中央镶着一枚金色的钥匙图纹。
“我妈咪的房卡。”顾意晚盯着那张房卡。
司马第的房卡,为什么在他手上?
厉尘扬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爸,妈,这两天我们就住司马第了”。
“好,好,全听你们安排!”三哥笑道。
厉尘扬拉着行李箱七弯八拐地穿过青石小巷,毫不含糊地走到了司马第门前。
“你来开门好不好?”他把房卡放在顾意晚手上。
那小男孩接过房卡,满心欢喜地开了门。他一阵风似地跑进主卧,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串鲜红的柿子。
“妈咪,柿子真的变红了耶。”
红红的圆满的柿子,如一盏盏小巧玲珑的红灯笼,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在淡淡天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映照得那孩子小小的面庞洁白如雪、粉雕玉琢。
那天摘的柿子,一直存放在房间抽屉里。由青涩到成熟,慢慢变了颜色。
屋子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保洁还真是做得极到位。
我坐在厅堂看着厉尘扬领着他的岳父岳母大人去了主卧,那间我之前住的房间。
“爸,妈,这间屋子朝南,既宽敞又亮堂,被褥床单都是干净的。要是有什么缺的,跟我讲就行。”厉尘扬一副主人待客的模样。
“挺好、挺好的。没想到这宅子这么一装修,还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三哥看着房间里的摆设,赞叹不已。
这家伙搞什么?这房子是我阿婆家的旧宅,阿婆过世后,这宅子便空了。村子里年轻人都在城里买房置业,大多数老宅一样,这些房子空置下来后便被政府招商引资,改建成了旅游度假村。房子被修缮一新,装修成古朴的民宿,种花养草,修路搭桥,这几年青罗湾大变模样。
这家伙也不过是寻常客人,他倒不客气当自己家一般。
我坐在椅子里,无语地看着他,真是毫不害臊。
“小昭,你住对面客房,好不好?”厉尘扬引着小昭去了客房。
“姐夫,你不必管我们啦,你还是好好陪陪我姐吧!青萝湾我可比你熟得多了。”小昭嬉笑着,“爸,妈,我们去村子里逛逛呗!”
“小姨,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顾意晚顾倾城缠了上去。
三哥带着他们出了门,偌大的房子即刻静了下来,只有风拂过白色窗纱的声音。
我坐在椅子里剥柿子吃,红红的清甜的汁水从指间滴落,我把剥了皮的柿子往嘴里塞去。厉尘扬抢先一步,将那甜柿子咬在嘴里。
“你干嘛呀?”我气得直跺脚,我剥了半天的柿子皮却便宜了他。
“柿子又寒又凉,我怕你吃了肚子痛,我先替你过过嘴瘾。”他凑上来,满眼氤氲,唇舌交缠,“好甜的柿子。”
我被他按在椅子里,全然动弹不得。
“你不是说要去钓鱼的吗?”我喃喃着,呼吸比心跳还乱七八糟。
“晚点儿,钓鱼哪有陪老婆重要。”他一把抱起我,穿过厅堂,进了天井,那棵石榴沐浴在璀璨的天光中。
“你干嘛?放我下来!”我挣扎着,陷在他的怀抱之中。
“听话!”他抱着我进了花厅,柔声道:“看看我们晚上住的屋子。”
花厅东厢房,门上一把铜锁。
“奇奇怪怪,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闪亮的挂着红丝绳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凉风吹来,窗前挂着的雪白的纱帘便随风舞了起来。
那张炕依然临窗而立,炕上挂着白色的轻柔的纱帐,梦一样地飘拂着。
窗上原本破旧的窗槅也被修缮一新,装上了半透明的玻璃。白如月光的窗纱轻轻飘拂着。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幽的光泽。
炕下摆放着一张宽宽长长的春凳,它依然还在,因为那张炕太高,那时我总是踩着那春凳一咕噜爬上炕去。趴在窗前,看窗外花开叶落,看天际云升霞散,看人间四季争相轮回。那张斑驳的小方桌也依然沾染着岁月的沧桑,静默地靠在炕尾。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幼时在那上面吃过多少顿饭,看过多少本书。
天花板上换了新的顶灯,墙角垂挂着四盏宫灯,壁上也挂着数盏壁灯。墙上挂着一幅遒劲的大字。
“日月明心,暮暮朝朝。”
地板换了平整光洁的地砖,花纹古朴苍冷。
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像两口古井一般立刻汹涌澎湃,泪水如井水一般又沉又重地洒落下来。
难道他就是三哥说的那个神秘的幕后投资人……
厉尘扬扶着我的肩把我推到炕边,“嘿,被吓到了吗?”
他把那枚小小的铜钥匙放在我手心里,鲜红的丝绳低垂着。
“厉尘扬……”我看着那枚小小的铜钥匙,它承载了我童年所有的悲喜苦乐。泪水跌落在掌心,温润潮湿,飘然若雨。
“女人啊果然是水做的,又哭。”厉尘扬呵然一笑,一脚踩在春凳上迈上大炕一屁股坐下。仰头倒下,哐当一声,靠在窗台上,窗外的风轻飘飘地拂来,扰乱他一头乌黑的头发。
清澈的阳光从窗外闯进来,落在他白净的脸上,灿若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