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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万宁是条狗 > 第313章 卢明之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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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尘扬每日在医院忙上忙下,端茶递水,殷勤得不得了。

空寂的病房,他坐在窗下,雪白的手指,握着晶亮的水果刀,仔仔细细地削着苹果皮。

他把一片冰冷的苹果塞进我嘴里,灿烂一笑。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香酥鸡,一中门口的那家。”我嚼着苹果,轻声道。

“好,我去买,等着。”厉尘扬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我手里。

他带上房门,离开病房。

慢慢地啃着那只清甜的苹果,心中酸酸楚楚。

卢明的死,始终是我心口一道无法痊愈的伤。

先前,三哥劝了我许久,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宁宁,那个人……他是自杀的,警察在宾馆找到一份遗书,遗书上写得清楚明白,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不怪你的,反是他拖累你了……”三哥双手紧握,疲惫地搭在双膝上。

我不说话,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是有多绝望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从未用心去了解过他,只当他普通朋友。往昔种种,亦不曾特意放在心上。

手上的苹果滚落在地上,我猛地惊醒过来。

厉尘扬躬身拾起地上啃了数口的苹果,手上拎着一只黄色的纸袋。

“睡着了?”他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端坐在床前,木头一般地定定地望着病床上熟睡的我。

在医院住了几天,出院那天,天上下着微微小雨。厉尘扬拥着我出了医院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光着头淋雨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煞白,眼神空洞。那女人死死地盯着我,一动也不动。待厉尘扬扶着我走下台阶时,那女人便疯了一样直冲上来,湿淋淋的脸揉烂的白纸一样在我面前晃荡着,鸡爪一样的手使劲地抓着我的手。

“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女人声扑倒在地,嘶力竭地在雨中抓狂地叫着喊着。

我心中一颤,难言的罪恶感潮水一般在心中横冲直撞。数年前那个拦在学校门口举着牌子叫我恶女人喊我赔他儿子的女人再次魔鬼一样将我撕得粉碎。

我泪流满面地往厉尘扬身后躲去,他转身死死地把我护在怀里。雨纷扬而落。任凭那女人如何发疯地撕扯着他,动手动脚地踹他打他,他都一声不哼。

卢明爸爸颤巍巍地跑来把那发了疯的卢妈妈拉开,两个老人抱头痛哭。

厉尘扬费力地护着我,上了一辆黑色的路虎。开车的是那阳光帅气的宴西,他冲我点点头,一路一言不发。

“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来处理。相信我。”厉尘扬揽着我的肩,目光幽幽地望着我。“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回S城好不好?”

我不吱声,我知道我又做了错事,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跑回来,今天何至于此?

昏天暗地地拉上窗帘睡了几天,小昭来看过我一次,神情比我还沮丧。

“这件事情呢,已经过去了,你一个字也不要在你姐面前讲了。”

“姐夫,你不知道学校那些人都在传些什么,讲的可难听了。”小昭愤然道。

“众口悠悠,舌头长在别人嘴里,人家爱讲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你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抱歉,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厉尘扬歉然一笑,如霁如月。

万小昭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

这几日,厉尘扬就做一件事,接电话,打电话。

忙前忙后的宴西,心力交瘁。

“好了,卢家那些事我差不多搞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S城了,故土难离,趁着天气好,带上你家小女婿出去逛逛吧!”宴西玩笑般地道。

今天是卢明出殡的日子,是送别亡灵的日子,我如何有心情出去玩乐?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雕塑一般。阳光如雪,漏窗而来。

“万宁。”厉尘扬看着我。

“厉尘扬,我想……我想送卢明最后一场……”我仰脸望着他,泪水打湿衣衫。

“好,我陪你去。”他起身,挑了一件黑色长裙。看着我神情漠漠地换好衣裙。

厉尘扬拿起梳子,梳理着我一头乱发。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去卢家?他父母这个时候最不想见的人,怕就是你了。”厉尘扬闷声道。

我知道,我如何不知?那天在医院他妈妈几乎想生吞了我。

可不管如何,我都必须送他一程。

卢明的家在城区西郊,一栋二层红砖楼房带着一个青砖小院,简单又平实的一个家。院子里种着花草树木,青黄的桔子在树上随风乱摇。

厉尘扬把车停在院墙外,他开了车门,望着我。

我躲在车上,迟迟不敢下车,泪水浸湿我的脸。我深吸一口气,红肿着双眼一身漆黑地下了车。温凉的风掠起我的裙摆,像一抹乌云给愁云惨淡的小院带来更阴郁的色彩。

厉尘扬扶着我进了小院,院子或坐或站的宾客,诧异地望着我和他。我站在他家大厅门前,一眼望见躺冰棺中毫无血色的卢明,他既安详又冷漠。

卢明的妈妈坐在一边木然地哭着,一群妇女围着她小声地劝着她。

我上前对着孤冷的卢明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些女人转而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你来做什么?”卢明妈妈失控地尖叫起来。

“阿姨,对不起……”我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被悲伤击碎的女人。

“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滚啊!”卢明妈妈几乎是跳起来,抓着我,推搡着。

“卢明妈妈,您别这样……”我隐忍着心里的疼痛,泪水簌簌跌落。被那女人拽得摇摇晃晃。

厉尘扬目光幽幽地望着我,我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望着卢明妈妈,暗哑着声音道:“卢妈妈,您节哀顺变……”说着拉着厉尘扬再次走到灵堂前对着棺中的卢明深深地鞠了一躬。烛火映照着我的泪脸。

“坏蛋,你害死我哥哥!你赔我哥哥!”一个披着麻衣的少年高举着一根长长的扁担气冲冲地闯进大厅,毫不客气地对着我就一扁担抡下来。

“小心!万宁!”厉尘扬一声惊呼,奋力一把抱住我,结结实实地挨了那少年一扁担。

“厉尘扬!!”我惊叫着,看着他烂泥一样地抱着我,脸上霎时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赔我哥哥……”那少年一脸痴傻,他举起扁担。

“小石头,住手!”卢明爸爸被孟苏几个簇拥着从楼上走了下来,几个人神情悲恸。

“卢明爸爸,卢明妈妈!”我扶着脸色煞白的厉尘扬,环视着灵堂中卢家一众亲友,泪流满面地道:“你们失去了儿子,你们伤心难过,那我呢?我不仅失去了挚友,我也失去了宝宝,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我又做错了什么?”

灵堂里一片寂静,只有卢明妈妈抽泣的声音。

厉尘扬靠在我身上,肩上背着我的包包,他拉开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奠仪”二字。厚厚的一大叠。他将那信封放在卢明爸爸手里:“我太太她没有任何过错,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只是很欢喜地跟她的朋友把酒言欢。那天,她目睹好友死在自己面前,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个月大的bAbY也流产了。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怨言,反而一直都很内疚。卢明爸爸,我太太在他们的母校设立了一个以卢明名字命名的助学基金,资助那些生活有困难的学弟学妹。虽然明知道你们不待见她,依然坚持要来送卢明一程。该说的能做的,也止于此了。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死者长已矣,还请您二老保重。”说罢,扶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