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最后的天光,徐长平和谭木匠终于得以进入东厢房。
推开那扇被换得歪歪扭扭的木板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一股混杂着霉味、油烟味和尿骚味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徐长平用手帕捂住口鼻,谭木匠则直接干呕起来。
“这......”看着房间里的模样,谭木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声音都变了调。
屋内昏暗如夜,只有从破损的窗缝中透进的几缕残阳,在尘埃中划出几道金色的光路。
徐长平摸索着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几下却毫无反应。
他掏出手电筒,惨白的光束扫过屋内,照出一片狼藉。
原本明亮的房间如今像个废弃的垃圾场。
墙面被煤烟熏得焦黄,几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地上堆满了破旧家具和杂物:缺腿的板凳、漏底的铁锅、发霉的被褥,甚至还有些乱糟糟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房间的一角摆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煤球炉子,歪歪斜斜的炉筒像条死蛇般通向窗外,接口处还滴着黑色的油渍。
最令人心痛的是地上铺着的上好青石板,有好几块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砸得四分五裂。
“真是个畜生!”徐长平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谭木匠也忍不住骂道:“作孽啊!这么好的房子糟蹋成这样!”
徐长平记得他们离开时这个房间里的情景,虽然杨筱月要离开,但他们还是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如今厚实的榆木房门被人换成了三合板拼凑的破烂,那扇精美的雕花木窗也被拆走,取而代之的是几块粗制滥造的破木板,用钉子胡乱钉在窗框上。
“这位杨同志。”徐长平转过头,声音冷得像冰:“房间被损毁成了这样,看来是需要我请公安局的同志来鉴定一下破坏程度了。”
杨建国额头渗出冷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强撑着道:“这...这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搬来得时候就这样了。”说
徐长平冷笑一声,手电光突然照向墙面:“这墙上的煤烟痕迹不超过三个月!需要找公安局的同志来做个鉴定吗?我在分局正好有熟人。“
听到”公安局“三个字,杨建国脸色瞬间惨白。
他求助似的看向门口的赵大爷,却见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子:“杨家小子,赶紧认个错吧......这房子本来就是人家的,你们强占不说还糟蹋成这样......”
这句话成了压垮杨建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徐...徐同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都是我们家那个败家娘们得主意,她说这房子反正没人住,就先占下来当个杂物间,等将来我们家孩子长大了就让他来住......”
徐长平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给你们三天时间将这个房子恢复原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话,徐长平从身后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谭木匠:“至于房屋损失......谭师傅,麻烦您估算一下修缮费用。”
谭木匠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拿着手电筒检查起来。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墙面的裂痕,摇头叹息:“屋顶得全部翻新,好些瓦像是被换了。”
接着又敲了敲剥落的墙皮:“墙面得重新粉刷,这样得先剐掉上面得痕迹,重新弄。”
最后蹲下来检查地上的青石板:“地砖......”他拿起一块碎片对着光看了看:“这是上好的房山青石,现在市面上可不好弄,全下来差不多要三百多。”
“三百!”杨建国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哪有这么贵!你们想抢钱啊!”
徐长平“啪”地合上笔记本,冷笑道:“这还是保守估计。要不咱们去派出所聊聊故意毁坏他人财产的事?”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杨建国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接着说道:“听说现在严打,这种案子起码判个几年......”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一个尖利的女声穿透暮色:“咋了咋了?这是谁家闹起来了?”
这女人一出现,院里看热闹的邻居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材臃肿的妇女挤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截啃了一半的黄瓜。
她肥硕的脸上泛着油光,绿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徐长平耳尖得听到有人小声嘀咕:“母老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