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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别了柳掌门父女后,我伫立在客栈门前,望向那块早已模糊不清的招牌。岁月的风霜似乎将上面的字迹抹去大半,若不凑近仔细辨认,便难以看清“来安居”三个字。我收回目光,跟随余苇宁缓步走入客栈。她回头淡淡一笑,对我说道:“我们在此歇息几日,待身心调养好后,再启程回南雀山吧。”
我心中暗自嘀咕,想她何尝不是担心徐若风兄妹带着侍卫去南雀山救我,怕半路撞见他们,所以才决定在这里多待几日。我也没理她,径直上楼走进了自己的客房,将疲惫的身躯交给柔软的床榻,躺在上面。这次,余苇宁特意订了两间房,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柳掌门父女也曾同住此客栈,那时若只要一间房,于她的名声终究不妥。我们并非夫妻,若共住一室,难免会惹人非议。
我心中倒是暗自庆幸,得了片刻清静,她不来扰我,正合我意。躺在床上,困意渐浓,回想起这些日子在荒野中的奔波辗转,夜夜难眠,如今倒也得以稍稍松弛。只不过,还未安宁多久,迷迷糊糊间房门忽然轻轻一响,余苇宁悄然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不请自来地躺在我身旁。
我心头一阵无奈,本欲问她为何不回自己房间休息,但转念一想,还是闭口不言。毕竟她向来如此,开口只会引发无谓的争执。与她理论向来无济于事,反倒平添争端,不如沉默相对,免得徒耗心力。只任由她靠近,心中暗暗希望她早些离去。
然而,她见我不作声,自然不甘寂寞。片刻后,她翻身面对我,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不得不睁开双眼,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她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说道:“怎么,不打算同我说话了?”
我依旧保持沉默,知道此时此刻,除了装聋作哑,再无更好的应对之法。她也不气馁,依旧带笑地开口:“你不说话也无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随我回南雀山,与我成婚,做我的夫君;二是我放你自由,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只是,有个小小的条件。”
我微微一怔,心中不免好奇,冷冷问道:“什么条件?”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挑眉轻笑,似有深意地说道:“还以为你真成哑巴了呢。你想让我放你走?真想知道条件?”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笑意渐浓,“不过,只是这个条件嘛,你听了也不会答应的,你不知道也罢,况且我也不愿意你这么做。”
她越是欲言又止,我越是心生疑窦,忍不住冷声追问:“到底是什么?”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微笑着低声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听,那我便明说了。我不想放你走,是怕你将来与别的女子生出情愫,纠缠不清。倒不如我亲手废了你那个,你自会安分守己,我也能放心,不必担心你处处留情,伤害了别的女子。”
她此话一出,如同利刃刺入我的心头。未曾想她竟以此相胁,心中暗骂她心思毒辣,竟会想到如此极端的手段,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听到如此残忍的“提议”,我只觉心头冷意渐浓,此人果然心机深沉,本性未改。我不再理会她,不再多言,只在心底暗暗思忖:与她多纠缠一日,便多一分险境,若不尽早脱身,恐真有性命之忧。
她见我沉默,眸光中竟透出一丝得意,似乎乐在其中,笑着道:“我说过你定不会答应的,不如乖乖随我回南雀山,让我做你妻子,你做我的相公岂不比做个太监强?”
我哑然无语,心中暗自决意,定要寻个机会脱身。与她相处越久,只怕危险愈深,哪日不小心激怒于她,难保她不会付诸行动,真不知会遭遇何等极端之事。念及至此,浑身竟忍不住一阵寒意,仿佛已在刀锋之上徘徊。
从那日之后,余苇宁似乎变得更加贴身谨慎,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她口中虽不再提那日的威胁,神情却平静得让人心生不安,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她的目光时常带着笑意,却让人如坠冰窖,深知她的言语绝非玩笑,心中愈发警觉。
我们在客栈里暂且休整,她似乎心情极好,时常拉着我去小镇街市走动,或是在房中相对而坐,强作闲谈。她谈笑风生,话语亲昵,仿佛我们之间不曾有过任何隔阂。她这样的姿态,反倒令我愈发戒备,知晓她这笑容背后或许暗藏锋芒。而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忖脱身之策。然而,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监视着我。
几日后,余苇宁说我们启程回南雀山,我表面无异议,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伺机逃脱。然而一路之上,她始终寸步不离,甚至夜晚也与我同帐而眠,令我无法找到丝毫脱身的机会。
她的笑容仿佛春风般柔和,言语温柔,甚至不再提起那日所说的条件。她的神情时常带着一丝疲倦,让我几度生出错觉,以为她性情转变了。然而,我知道那不过是她的手段,是她逐步收紧的束缚,令我心中的戒备愈加深重。
我想她现在这样轻松,如此温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一路上我们都很顺利,并未碰到徐若风他们,也未有汉南官兵追阻。
也许她挟持了我这么多时日,徐若风他们早已追寻到此,甚至有可能去过南雀山,只因未曾寻着我,才无功而返。他们怎会料到我们会在那荒野之中,想来我获救的机会渺茫,不禁忧虑。
当我们行至南雀山脚下,她停下来,对我说道:“我们在此歇息片刻,随后上山。”我只是默默点头,一路无言。事实上,这一路我几乎都在沉默,一来怕说错了什么,惹恼了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二来我也摸清了她的性子,只要我不理她,她反而对我态度转好,不再恶言相向。
想起上次陪她来南雀山时,我心中对她还存有几分好感,甚至对她有讨好之意。而如今,这份心思早已烟消云散,唯有摆脱她的念头愈加坚定。
歇息片刻后,她牵起缰绳,领着我上山。我默默跟在她身后,虽然体力不支,却再也不像上次那样向她开口稍作停留。我心中再无柔情,自然也不愿多言,她见我疲惫也不吭声,只觉好笑,也不多作理会,继续往前行。我只得咬牙跟随,也不曾停步,直至抵达废弃的寺庙。
穿过这座寺庙,便是他们南雀山的大本营。余苇宁带我回到她的家中,见了她的父母——余将军与余夫人。我只是略微行礼,却也不说话。
余将军皱眉对女儿说道:“苇宁,你果真挟持了袁少主?难怪上次他们来问我要人。”
余苇宁笑道:“那些人定是大夫人派来的。”
余夫人忍不住说道:“苇宁,你这样绑了她的儿子,大夫人定会伤心不已,你还是将少主放回去吧。”
余苇宁目光一沉,带有几分执拗地说道:“娘,您就别管这些了。我此次带他来,就是要他履行婚约,与我完婚。”
余将军神色微变,叹息道:“苇宁,你做事也太鲁莽了。上次大夫人派来的人,他们指责你在少主成亲之时强行将他挟走,原来竟然是真的。如今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否想过后果?”
余苇宁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爹,他明知婚约在身,却执意与旁人结亲,这岂能怪我?我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扞卫我们南雀山的尊严。”
余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露出忧虑之色,柔声道:“苇宁,孩子,虽说你心意执着,但此事还是该三思而行,何苦如此逼迫人?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样看待你?”
余苇宁并不理会,微微一笑,拉着我站在她父母面前,坚定地说道:“我已决定了,此事也无须多言。袁少主身负与我南雀山的婚约,无论如何,他也当履行。至于别人如何议论,我又怎会在意。”
余将军皱眉道:“苇宁,你可知这般强行为之,后果非同小可?汉南王岂会善罢甘休,大夫人更不会轻易作罢。汉南王倒是没什么,他本就与我们为敌。只是大夫人,我们可还不想得罪她。”
余苇宁目光沉静,似早已决意,冷然回道:“爹,娘,女儿自知后果会怎样,我到时也会给大夫人解释。但我这么做是要告诉汉南王那批人,我们南雀山绝不会任人践踏。这桩婚约,他必须履行,不仅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我们南雀山。”
我听着她的话,心头寒意愈浓,暗自思忖,看来就连她的父母也拿这个女儿没有任何办法,何况是别人呢。
余将军见女儿态度强硬,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摇头摆手让她带我先行退下。
余苇宁带我来到客房,一脸笑意地说道:“你瞧,我爹娘也不反对了。你如今也只得与我完婚了,也算是履行我们两个的指腹婚约。无论愿不愿意,你都只能认命了。”她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得逞的意味,仿若已然胜券在握。
我面色冷淡,不置一词。她见我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客房。
我心里想,既然现在人已经身在南雀山,也只能随遇而安。只是内心最让我烦乱的,莫过于如今我与她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说到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随她一路来到这南雀山。即便是现在回到汉南城,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月姑娘。
正思索间,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一看,竟是余夫人站在门外。我立即上前行礼,恭敬地问道:“余夫人,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我将她请进屋中,她坐下后,温和地对我说道:“少主,我知道我家苇宁这一路上对你多有冒犯,让你受累了,还请你见谅。”
我连忙答道:“余夫人,您不必介怀,这些都不打紧。”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家将军从小便盼望着有个男孩,哪知我却只生了苇宁这一个女儿。将军便把她当男孩一般抚养,从小便让她拜师学艺,舞刀弄剑,她的性情也因此像个男儿一样。我心中虽然不喜欢她这般,可毕竟自己没能为将军生个儿子,也只能随她去了。苇宁这孩子的脾性,想必少主你也见识到了,我们做父母的也是无可奈何,管不了她,只得任由她的性子。少主当初拒绝这门亲事,我们心里是理解的,毕竟能容忍苇宁这般性子的,恐怕还找不出来。这次我家女儿行事确实有些过分,竟毁了袁少主的大好婚事,我们实在过意不去。毕竟当年我和大夫人曾是故交,我也不愿与她交恶。苇宁这次将少主你绑来此地,大夫人心里定然伤心担忧。为弥补我家女儿的过错,我决定今晚派人护送少主你前往南边军营,再让你们军营的将士护送你回汉南城,早日与大夫人相聚,免得她惦念担心。”
听到此番话,我心中不由惊讶,没想到余夫人竟然愿意放我离去。
我抱拳行礼,真诚地说道:“多谢余夫人!”
余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袁少主何须言谢,都是我家苇宁做得不对,我们理应如此。”
我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说辞。余夫人站起身来,叮嘱道:“少主请好好休息,待到夜晚,我会引开苇宁拖住她,再派人来带你离开。”
我再次道谢,她只是微笑,随后离开了房间。
余夫人走了之后,我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蓄足精力,好在夜里顺利离开。
到了夜晚,果然有一名侍卫悄然来到我房中,低声说道:“少主,我奉余夫人之命,前来带你离开,请随我来。”
我不再多言,点头跟随他悄悄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