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梨掰着甘明理的手,将赵氏从他的手中抢了出来,随后直直的挡在二人中间,正色道:
“大嫂说的不错,反正都闹开了,到底有什么事情?索性一次说清楚。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事,真的没有什么事。”甘明理脸色难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甘梨对视。
甘老头亦连忙道:“甘梨!我早就说过,往后我都不管你了,你也莫要管我家的事!不论发生何事都与你没有关系!”
甘老太在一旁捂着脸哭,甘梨随意一瞥,却见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却好似老了好几岁似的,心头越发凝重起来。
而在她的身后,赵氏的情绪似乎并未因甘梨向着她的举动而有所缓和,反而更加激愤地冲着她骂道: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又怎会被害成这样!”
甘梨知道如今恐怕只有从赵氏的嘴里,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赵氏骂归骂,有用的话却是一句不提,也有些恼了,怼道:
“你骂我便能解决问题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发的什么癫!”
赵氏见她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脸骂自己,简直气得跳脚,不过却也被她这话提醒到了,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你将百福来的菜谱骗走了,百福来的东家怎能善罢甘休!他们要我们赔五百两银子,若是赔不出来,便要将我们一家子都卖了抵债!
我一心为了这个家,便是被你哥打回家去了,都还在想着法儿的借银子。可你爹呢?孙子孙女都要被卖了,他不管,居然还掏银子出来给你立女户!”
赵氏越说越心酸,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当年说亲的时候,媒婆同她爹娘说,这甘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宽厚,又都是当厨子的,也是门当户对,嫁进这个家会有享不尽的福,谁知事实却是吃不尽的苦!
从前她想着能忍则忍,一忍就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可如今事关儿女,她忍不了了,也不能再忍了!
那日她被甘明理一巴掌伤了心,气冲冲的回了娘家,家里人听说此事,都劝她:
“反正你是儿媳妇,是外人,掺和这事儿做什么?让甘明理给你一封休书回娘家,要卖人抵债也卖不到你的头上!”
其实赵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能跑,她的儿女能跑吗?
过了那个气头,她不仅硬不起心肠跑,还反过来厚着脸皮跟娘家开口借钱,家里两个嫂子一听借钱两个字,便拉下了脸,你一句我一句的阴阳怪气。
她爹娘也不是将女儿当成眼珠子的甘老头,她使出浑身解数软磨硬泡,方才借到二十两银子。
谁知回来之后,却恰好听见弟媳孙氏在跟老爷子闹,一听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甘老头有银子不想着孙子孙女,竟然还偷偷拿出去给人送人情,好帮那个搅家精立户。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将赵氏劈得晕头转向——她在那边不要脸面的借银子,想着回来共渡难关。而这边,公婆却还在一味的偏心闺女,且这个闺女还是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的罪魁祸首!
赵氏的心态立时就崩了!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因为心中激愤,赵氏的声音不低,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楚,一时嗡嗡声四起,有骂甘老头老糊涂的,有跟着赵氏骂甘梨害人精的。
甘明理在一旁急得挠头发,恨不得去捂住赵氏的嘴,可偏偏妹妹挡在跟前,他动也不敢动。
那边甘明义也急得团团转,听见有人骂妹妹,还在替她辩解:“她也是因为太单纯了,所以被那个姓陈的骗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见众人不听,他气急之下放了狠话:“你们再说我妹,信不信我锤死你们?”
才从赵氏的话里回过神来的甘梨听到这话,神色复杂的看了甘明义一眼——这位仁兄到底知不知道他单纯的妹妹已经是两个娃的娘了?
她开口叫住甘明义,让他莫要跟大家吵架,又转头看向甘老头:“爹,这事儿是真的?”
甘老头垂着头,良久才道了一句:“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这不关你的事!”
听着是重男轻女的话,可是甘梨却知道这话里全是对女儿的爱。而且,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赵氏说的是真的。
甘梨想到那一日她去甘家,听见赵氏说什么‘饥荒’,那时她还没明白,如今想来指的就是此事了。
如此看来,甘老头不肯让她跟甘甜落户在甘家,也是因为这件事了。
她看着面前的老者,眼里有些动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上屋里说吧。”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甘梨见他还在执拗,厉声打断他:“之前我不知道这事儿就算了,如今我知道了,怎么能不管?你以为我装不知道就能好好过日子了?爹,这点儿良心我还是有的!”
甘老头眸光闪动,竟然有些泪意。
甘梨见这样有效,心中微喜,面上却还是虎着脸,冲着一家子人道:“赶紧吧!都说家丑不外扬,你们非得当着村里人的面丢人不是?”
众人都看向甘老头,特别是赵氏,紧绷的脸上透着不安。直到看见公公的身形动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觉得这个搅家精真的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件事儿,只不过她不好过,那甘梨也别想好过!
眼见着众人都往堂屋走去,赵氏也拉着女儿赶紧跟上。
这茅草屋到底太小,挤不下这么多人,最后只有甘梨、甘老头老两口、另加甘明义甘明理这兄弟俩,赵氏勉强挤了进去,孙氏却只能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
见都到齐了,甘梨这才开口。她先看向赵氏,语气诚恳:
“大嫂,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句,百福来的东家要咱们家赔银子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信,我怎么不信?老爷子多心疼你啊,能让你受委屈?”赵氏说的这是真心话,只不过因为心中有气,所以格外阴阳怪气。
她顿了顿,接着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让我们进来商量,你要商量什么?”
“当然是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甘梨道。
屋里众人的神色都十分沉重,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松懈半分,显然是不相信她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甘梨也不恼,让甘老头将此事从头到尾的再说一遍,得知百福来的东家三日后便要带着人伢子来要银子,若是要到了便罢,要不到便将他们一家就地发卖抵债。
她思索半晌,果断道:“别等着人家上门了,也别等到三日后,咱们这就去百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