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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墙砖堆砌成高塔,墙根之下却缺砖少瓦千疮百孔,乔木茫然地站在高塔之前,看它摇摇欲坠,他想要补救,却被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高塔向自己的方向崩塌。

一次,又一次。

漫长而无声,他很乱,想哭,想要求救。

但没有人在,他不能发出声音。

暴雨如注,像是永远也下不完一样,乔木在辽阔的天际之下,搬着永远都搬不完的花。

看着自己被掩埋,被倾压,不知道何处来的危塔,为什么总是要困住他一个人。时间被拉长,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突然——他在雨幕之下顿住脚步,有些愕然地看手里的花。

本来是白色的,可现在都每一片花瓣都变得透明了。

怎么会这样?

他忧虑地皱紧眉头,回头去看仍在檐顶之下的那盆。最外侧的几朵,也变了颜色。

是,被淋坏了吗?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你在干什么?”

乔木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顾栩言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眸光闪动,他站在檐下,浑身竟也被淋得湿透。

“这么大的雨,在这儿发什么呆?”

顾栩言的神情是不悦的,但乔木一见到人就高兴,献宝似的给顾栩言看:“这种花,这花会变颜色!”

顾栩言脸色变了,走进雨里,来到乔木身边,从一种生气,变成了另外一种。

乔木一下子就读懂了顾栩言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这次有进步。他推了推顾栩言,“没关系,我很快的,很快就搬完,不会弄坏的,我小心。”

“你不要在外面,雨很大,会生病。”他这么和顾栩言说着。

顾栩言却丝毫不买账,他抓着乔木的手腕说道,“跟我回去。”

乔木有些急,“很快就搬完了,你……”

“跟我回去!”顾栩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目光也凌厉了起来,乔木被惊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寒战。

不……

手上被顾栩言攥着,他往外推了一把,眼睛中有惧色。

他一直觉得顾栩言不会,不会像乔月儿那么对待他。可是不是的……

顾栩言不好。

他没有做错什么,但顾栩言还是凶他。

“乔木……”顾栩言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然后关切地看了看乔木的神色。

乔木眼神彷徨,仿佛顾栩言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和很多年前那个绑架案之后,他失声哭了一声,把顾栩言推开。手里的花盆应声落地!

碎片和泥土瞬间溅开,雨水迅速将泥土冲得四处流淌,透明的花瓣在雨里被打得无助。

顾栩言还在说些什么,乔木听不清了。

他浑身都是冷的,死死盯住那些碎片怔愣,片刻之后才抬头看着顾栩言焦急的眼睛,有些不解地问。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会是错的呢?”

他的声音几乎被暴雨掩盖,但顾栩言却听得一清二楚。那一瞬间,他觉得胸口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无法呼吸。

乔木有些反应不过来,叹息着,对自己下意识的怯懦失望,也对顾栩言的怒意心凉。

他现在不是五岁,却依旧保留着对顾栩言下意识的恐惧,即便现在关系已然转变,但他却好像依然走不出被绑架的那间暗室,忘不了没顶的池水。这些痛苦的回忆从未被抹去,只是乔木不愿意去想。

再度被勾起这样的反应时,乔木眼前看到的不是担心他淋雨会生病的顾栩言,而是在暗室里妄图杀掉他的顾栩言。

斯德哥尔摩,是吗?会是吗?乔木不明白。

这究竟是喜欢,还是病呢。

乔木推掉顾栩言攥在他手臂上的手,没有再和顾栩言说一句话。他还是怨他。

雨地里,只留下了顾栩言一个人。

上帝给了每个人表达“想要”的权利,却似乎并没有给乔木。

他有点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大了,还会害怕。又怪罪顾栩言,为什么做得那样过分。

乔木站在浴室里,淋浴的水落下来,像是依然身处无边雨幕之中。

吹风机发出呜呜的声响,暖风吹过来,也没有十分舒服。手里的吹风机被人拿走,乔木看了看镜子中的顾栩言,面无表情道:“我记得我关门了。”

“嗯。”顾栩言把吹风机抬着,给乔木吹头发,“我打开了。”

“我说过让你不要来了。”

“嗯。”

“你知道密码。”

“知道。”

“顾栩言……”

顾栩言垂眸,乔木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听见他说道:“我把花种好了,以后不凶你……”

乔木无助地闭上了眼。

身后传来顾栩言若即若离的温度,修长的手指在乔木的发间拨弄,偶尔擦过乔木的头皮,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半晌之后,乔木才强迫自己从这种让人沉溺的温柔中脱离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身上还是湿的。”乔木说。

“不要紧……”顾栩言回答。似乎是吸取了刚刚的教训一样,他把每一个尾音放得轻缓,没有半点不悦的模样。

乔木鼻子酸酸地,他解释道:“我是觉得,你会喜欢。”

“那些花,你很喜欢……”乔木忍了忍有些哽咽的呼吸,低着头,“所以——”

话没有说完,因为——顾栩言走了。

吹风机的声音骤然停止,乔木抬眼看了看镜子中空荡荡的镜像,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才会引得顾栩言不高兴再次扬长而去。

片刻怔愣之后,那点委屈顿时变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克制的恼羞成怒。他在浴室中寻找着,但得找得到皮带马鞭之类的东西,他都要去抽爆顾栩言的头!

可看了一圈,又一无所获,他顿时变得有些泄气了。郁闷地走到床边把自己丢上去,决定今天再理顾栩言他就是狗!

下午两点钟,整座京市都笼罩在骤雨之下,新闻官方播报积水路段,并呼吁居民减少外出。台风带来的影响,似乎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午饭才刚刚端到桌子上,张妈紧急接了个电话就急着要出门,她家小孙子被开水烫伤了。

现在出门不是很安全,但眼下是个没有办法的事,顾栩言有点担心张妈的安全。

“要叫司机过来吗?”

张妈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嗯。”顾栩言点点头。

张妈拿着车钥匙去了地下车库。

乔木有点担心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饭也有点吃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顾栩言,然后白了他一眼,把桌子上的可乐鸡翅都连盘子端回了自己的卧室。

在房间里吃饭是不被允许的,但现在家里只有他和顾栩言两个人而已,所以不用担心这个。

他拿着筷子和米饭,过一会又来下面顺了两杯甜牛奶。然后怀着愤慨的心思在房间里吃了午饭。

晚上的时候,顾栩言突然发了烧,乔木有些不知所措,就因为自己抢了所有的可乐鸡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