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不……不要……”
一声惊恐的低吼;
一道白色身影猛然坐起,带着惊恐的神色,双手似乎在用力推着什么。
眼角的泪痕,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都显示着这一刻内心的巨大恐惧!
眼前的一片黑暗,令他双手紧紧抓住头发,试图摆脱刚刚浮现在脑中的情景。
整整一刻钟;
痛苦的煎熬中,一双通红的双目慢慢恢复了清明,急急奔下床榻,跑到茶桌旁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一股冰冷穿心而过,颤抖的身躯,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举目环顾四周,无力地瘫坐在茶桌旁,身躯在这一刻彻底被抽空。
缓缓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惊恐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间卧房;
他现在身处荆州大都督府中,刚刚脑中的情景不过是南柯一梦。
窗外稍稍有一丝白色,天就快亮了,可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片黑暗。
刚刚的梦境太过可怕;
他与柳如烟对持而立,那把名扬天下的赤血剑,竟然刺入烟儿的胸口,握剑的手是他的手。
梦境在这一刻被生生打断,内心的恐惧和不甘,迫使他必须醒来,所有的画面都已消失,独留这一幅。
不想在回忆梦中的情景,太过痛苦;
那一道微弓跛脚的苍老身躯,还有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依旧那么的清晰,他已不想知道是为什么了!
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
缓缓倒满茶水,轻轻压上一口,苦涩地一笑,昨夜城隍庙的情景全部浮现在心头。
那场未了的赌局!
那神秘少女的话犹在耳边,那古怪的赌注,似乎就是这场噩梦的开始。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可他在思什么?又梦到了什么?
一座小城,一间青楼;
那一间很普通的雅间之中,一位清秀的公子,开口就要看他的赤血剑。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位少女,那才是梦真正开始的地方。
为了那嫣然一笑,管下了那桩闲事,本来以一个小偷的性命,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吧!
他们彼此信赖,虽几次身临险境,可终究化险为夷,在那间老铺中私定终身。
也许等他名满天下时,这会成为一段江湖佳话,可能还会有人说他是攀龙附凤,毕竟那是柳林山庄的大小姐,可他不在乎!
他有她一人足矣!
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他将成为柳林山庄的姑爷,这将是一件无比荣耀之事,也令不知多少的江湖俊杰羡慕和嫉妒。
他不在乎这些,能娶烟儿为妻,就是一生的幸运!
虽然每每因为拿不出丰厚的聘礼而头疼,毕竟柳家的大小姐不能太寒酸,但那不过是些戏耍之词,他还有几位好朋友。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古老的承诺,也是在那间老铺之中,他的承诺。
可昨晚这句承诺似乎被打破,被一个神秘的少女的打破。
什么狗屁延续的赌局,他当时就未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那该死的赌注,他怎会应下那荒唐的赌局呢?
这场衡岳山的祭天大典,本就在别人的谋划之中,他只要是离了京城,就必然落入彀中,倒也怨不得别人。
他的目的就是那方玉盒,起码现在的结局还算不错,至于以后的赌局……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一个江湖浪荡子而已。
不行就赖账嘛!
反正他的脸皮够厚,不过就是被老头子暴打一顿,想要让他放开佳人的手,那代价就有点大了!
呵呵……
荒唐的赌局,一场噩梦而已,他的赤血剑,怎么可能刺向烟儿,开什么玩笑呢!
饿了!
两杯冰冷的茶水下肚,腹中顿时传来一阵阵翻腾。
昨夜从城隍庙回来,天色就已经很晚,烟儿她们都很担忧怎能安睡,所有他只是简单的安慰几句,就哄着众人休息。
几天的奔波,他也是疲惫不堪,本想安稳地睡一觉,不想又被这该死的噩梦惊醒,这是老天爷一刻也不让安宁啊!
急急穿起外衣,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你听,厨房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还真是,不会进贼了吧?”
“天都亮了,哪里的贼会如此大胆,这里可是荆州都督府。”
一位布衣妇人悄悄拿起一根木棒,身后还跟着一个俏丽的婢女。
东方的天空,已经一片大白,一轮朝阳正在升起,早饭的时刻到了。
“怎么什么也没有?这么大的都督府就不留点剩菜剩饭吗?”
小声的嘀咕在房中传出,带着深深的委屈,一道白色身影捂着肚子,打开房门走出来。
砰!
“快来人有贼!”
一声高呼,伴随着一道闷响,布衣妇人又举起了手中的木棒。
白影双手捂头,急急蹲下,只感觉眼前是一片金光。
“啊……公……公子……”
婢女一声惊呼,急急抓住那又要落下去的木棒。
布衣妇人一脸的疑惑,婢女却是一脸的惊恐。
这身影很是熟悉,昨夜她还见过,这张俊郎的面容,在蹲下的那一刻也看的清楚。
“公……公子饶命!”
婢女拉着妇人急急跪下,躬身俯首,连身躯都微微颤抖着。
这是大都督的贵客,连大都督都无比的尊敬,不想却被她们打了一棒,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就是饿了,不是贼!”
缓缓站起,一脸的委屈很是无奈。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都督府?”
两名军士听到惊呼声急急奔过来,腰间长刀已经出鞘。
“是我,我就是饿了,不是贼!”
公子很委屈地喊道,双手还频频揉着头顶,这一棒力道可是不轻,在皇城也没遇到这般待遇。
“公子恕罪!”
“恕什么罪?都起来,帮我找点吃的。”
双手捂着肚子,时不时轻揉头顶,好像浑身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是!是!”
婢女拉着妇人急急站起,奔入厨房,两名军士也急急退去。
都督府西亭;
一身青色锦袍的大都督强忍着笑意,那张威严的面容都被憋的通红,却始终不敢笑出一丝声音。
一名倾国少女也是面带轻笑,似乎看到了很是惊奇之事,旁边的布衣汉子已经笑得人仰马翻。
一名俏丽的丫头,站在白衣公子身旁,很心疼地轻揉着公子的头顶,而公子双手抱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一场噩梦,两杯凉茶,还在茅房蹲了很久。
这时候的五脏六腑犹如惊涛巨浪一般,急需一些温热之物压制,不然也不会挨上那委屈的一棒。
“好没?好饿啊!”
公子很委屈,频频抬首望向门外。
“来人,快去厨房催一催。”
“是,都督!”
一名军士急急奔走,众人轻笑,独留公子一人承受这难言的痛苦。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少女似乎发现了不寻常,刚刚还在为偷吃而感到惊奇,可这一刻却感觉有些不对。
急急奔过来,玉手探出按住公子的手腕。
“没事,饿得!”
脉像平稳,虽然内息有些紊乱,但并无大碍。
“你是不是乱吃什么了?”
少女轻笑地问道。
“两杯凉茶!”
公子很委屈,似乎已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一场噩梦的惊醒,身心俱在匮乏之中,冰寒之气入体,岂能没有异常?
“你呀!多大的人了!”
少女嗔怒地瞪上一眼,玉手一翻,三根雪亮的银针浮现在手指间。
“就是饿了,不用下针!”
“别动,灵儿将你师傅扶住!”
“噢!”
小丫头轻轻搀扶着公子,大都督跟布衣汉子也急急站起,奔了过来,神情无比的担忧。
本以为只是一场乌龙,没想到还真的有事,这少年似乎真的有些不对。
嗖……
三道破空声响起,三根银针已刺入少年的后背。
“嗯哼!”
公子一声闷呼,双目微闭,身躯更是猛然一震,神情无比的痛苦。
“师傅!师傅!”
灵儿连连呼喊,一张俏脸无比的担忧。
“逍遥……”
少女轻声呼唤着,一双杏目已经湿润。
“我……我没事,饿……饿了,噗……”
一口鲜血喷出,李逍遥勉强睁开双目,缓缓转首望着少女,猛然身躯一软,倒入少女怀中。
“逍遥……逍遥……”
“师傅!师傅!”
“公子!公子!”
只是霎那间;
整个荆州兵马都督已经乱成一团,一队队军士进入府中,将一间卧房团团围起。
“传本都将令,去城内请最好的医师!”
“得令!”
将令已出,兵马俱动;
这是何等大事,才能在这都督府中传下将令,荆州府似乎要发生大事了!
山隐青霭中,雾绕似仙境;
远处的天柱峰若隐若现,一道阳光穿透云雾,在山林之间洒下一片金黄。
两道身影站在一处阁楼之上,遥望着远处的云雾之间,神色无比的凝重。
现在已近正午时分,那位白衣少年还不见踪迹,可这山中却已发生了变故。
昨日的约定还在,那少年可不是一个食言之人啊!
“师傅,我下山去看看吧!”
一身紫色罗裙,身姿妙曼,倾国的容颜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娇艳,只是带着深深的担忧之色。
“好!六长老失踪,衡岳派只怕会发生变故,静音,你从后山下去,沿途要一切小心!”
一身青色道袍随风微微摆动,缓缓转身,右手轻抚少女的秀发,神色无比的凝重。
这是衡岳派的掌门师太,从昨日的担忧,到今日的惊恐,似乎经历了一场恍惚的噩梦一般,如今只能让这年少的徒儿奔走在山林之间。
“放心师傅,静音会一切小心!”
少女轻轻点头,准备飞身跃下。
“禀报掌门,五位长老突然昏迷不醒!”
一名衡岳弟子急急奔来,跪拜在阁楼之下。
“什么?静音,快去找到李逍遥!”
一声惊恐的低呼,师太的神色已经变得恐惧。
噩梦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