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你我本就是互相利用，并无恩情之说。”
徐云楼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扭头看了看屋内，“他们都睡下了？”
“恩，两个孩子也累了，他们在通判府上吃了太多苦头，受了太多委屈了。”
燕浮屠说到这儿眼中的恨意都快溢了出来。
徐云楼虽然心中对那二人的遭遇有所猜测，但他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去掺杂自己的感情，于是点头道：“人没事就好了，接下来你得好好做打算了，京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若是让幽市的人发现，十死无生。”
“不，我还不能离开京城。”
“这是为何？”
徐云楼纳闷，留在这儿找死？
“大人有大人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大人就不要多问了，你放心，我决计不会牵连大人半分，若是日后被捕，我会咬舌自尽。”
燕浮屠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
徐云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在劝说，“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不多问，咱们可以聊聊幽市，聊聊那个都意难旦了。”
“这是自然，大人救出了我弟弟妹妹，我当然会信守承诺。”燕浮屠点头，随后开口道：“就先从都意难旦这东西说起吧，大人应该直到叶尔羌吧？”
“恩，西域诸国之一，都意难旦就是从那儿流传过来的吗？”
“对，大概半年前，叶尔羌的一队使团到了都城，这使团之中就有几位大法师，他们早些年从密昔儿学了一种将人制成不腐不烂能存千年的干尸的秘术。”
“这种秘术叫木蜜纳亦，对吧？”
徐云楼接过去的话让燕浮屠感到惊讶，“大人也知道这个？”
“这是从你们幽市一个叫郑老倌那儿打听到的，可惜，他也被你们杀了。”
徐云楼话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本能的厌恶。
燕浮屠叹了口气，“当时……我也是没办法，为了自保只能这么做，反正我造的孽如何报应到我身上都行，只希望别牵连我拿弟弟妹妹。”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可能说替郑老倌报仇取你的命，还是说回都意难旦吧，这东西是西域那些妖僧传进幽市的，卖家我知道了，买家是谁？”
徐云楼问完之后，见燕浮屠一脸严肃又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面露古怪之色，“你该不会想说是我吧？戏弄人也换个方式。”
“当然不是，拍卖行有规矩，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那人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人也是锦衣卫，他的随从曾唤他‘千户大人’。”
燕浮屠的话让徐云楼倒吸了一口凉气，锦衣卫千户？那不就只有二十人左右可以怀疑吗？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别扭的点，如果利用都意难旦这东西谋害朝臣的是东厂，那还需要去拍卖行买？
毕竟幽市就有魏忠贤爪牙之一许显纯的一份，就算需要这个锦衣卫千户亲自交接毒粉，亲自去执行毒害的事情，那也不用到拍卖行进行拍卖才对。
“大人，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燕浮屠以为徐云楼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于是赌咒发誓，徐云楼摇了摇头，“我不是不信你，我是觉得奇怪，幽市这个地方，理应算是东厂所属吧，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恩，许显纯就是魏忠贤义子，既然幽市有他的份，自然也跟东厂脱不了干系。”
燕浮屠点头。
“既然如此，那为何东厂要用这‘都意难旦’杀人，还需要安排人去参加拍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徐云楼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燕浮屠歪着脖子问：“大人就这么肯定，用毒粉杀人的就是东厂的人吗？”
“不然呢？”
徐云楼这问题刚出口，脑子里顿时响起一道炸雷。
是啊，自己先入为主认为残害朝臣的就是东厂，可万一不是呢？
但如果不是东厂的人，那又会是什么人呢？徐云楼脑子有些乱，自己获得的线索不仅没有拨开云雾，反而让自己又陷入了另外一层云雾之中。
“或许是其他人？也许就只是知道幽市有这种邪煞的东西能够无形之中置人于死地？每天进出幽市的人太多了，各种各样的人，什么需求都有。”
燕浮屠的解释让徐云楼心中更加急促，他忙问：“那为何幽市的人要来灭你的口？”
“这……”
燕浮屠眉头一皱思索了一番后一声轻叹，“哎，这就是幽市的规矩，自从京城里死了几个官员之后，上头就下了令，无论是谁来打听，或者想要买卖‘都意难旦’都必须灭口。
当初你们进入幽市就打听了这东西，后来又在我拍卖行逃脱，上头追查下来自然是要灭口的。”
这可真是怪事，幽市背后之人的举动有些奇怪，如果要让都意难旦的消息彻底封死，一开始就下缄口令或是把人都杀了不就行了？
何必还给自己留了一条线索，让他顺藤摸瓜找到燕浮屠。
“幽市除了有许显纯一份之外，还有谁的份？”徐云楼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口中所说的主子也就是许显纯，你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青烟客才知道，向我们传达主子命令的是他，而且我敢肯定，你们那位许大人决计不会是‘主子’。”
“为何如此肯定？”
徐云楼疑惑的问。
“之前我有一个伙计负责送货，恰巧看到青烟客从保大坊一座宅子里出来，他回来刚跟我说起此事，后脚青烟客就来了。
说刚去‘主子’府一趟有新的命令要传达，所以我猜，幽市的‘主子’就在保大坊里，而许显纯的住处并不在那儿。”
保大坊最重要的地方有三处，一是中府草场，二是礼仪房，第三个就是外东厂了。
这青烟客所见的主子，大概就是外东厂主事的某一位，而许显纯只有拥有幽市一份，从这个地位来看，这个主子是东厂之中颇有权势能够压许显纯一头的人。
而这样的人在东厂徐云楼只能想到两个，那就是同为魏忠贤左膀右臂的薛文轩以及林立才这两位司礼监大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