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年到了疗养院,看着外面层层的记者,只觉得内心恐惧。
他试图从后门进去,可也被刑警队的人戒严了。
这种情景让纪莫年敏感,不对劲,如果仅仅是防记者,仅仅是为了钟白辨认,不该是这样的规模,明显抽调了派出所的人,这么大警力。
纪莫年在门口一直给陈立打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
他有些急,最后没办法,想要从门诊楼的联通走廊进来,结果联通走廊也有刑警看守。
纪莫年忍不住问那个警员,“到底出了什么事?”
对方脸色不好没回答。
纪莫年心里一动,“是指认结果出了吗?”
他脑子过了很多遍,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但努力让自己镇定,“华瑶的律师呢?不是跟着来了吗?他在里面吗?”
那个小警员摇了摇头,他又给律师打,打了两三次对方终于接了,他急迫的,“到底什么情况,就算指认,没有实证应该没事吧,你在哪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律师才开口,意思是他本和华瑶一起过来的,虽然不允许,但他是以个人名义来医院的,警方没权干涉。他一直在那边守着打探消息,可后来华瑶下楼时,让人传话,叫他走,说辞退他了。”
纪莫年无比震惊,“她辞退你为什么?还有为什么她下楼?她去哪了?”
“纪导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警方现在让华瑶去认人,网上小道消息传言项目组其中一个名志愿者,好像是叶小瑶的父亲叶渊。”
纪莫年脑子嗡的一下,律师叹了口气,“纪先生,无论我本人还是柳总,都是站在同情的角度,可有些事就是无可奈何,钟白提供了指证叶小瑶换身份成华瑶的实证,无论从哪一点来说,华小姐恐怕都……”
“恐怕什么?现在就说放弃?你们就算放弃了,我也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纪莫年挂断电话,从没这么惊慌过。
打开手机新闻,上面没说那个死了的志愿者是谁,但都是煽动舆论的恶意帖子,他意识到了什么。
她爬到光里,那些人也不肯放过她吗?这一环一环,一步一步。
“让我进去行吗,我要见陈立。”
门口的警员没让,纪莫年一直纠缠。半晌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陈队让我带你进去。”
回头竟然是小王,此时他眼神复杂,和门口警员说道,“陈队让我带纪导进去。”
小王在前面走着,纪莫年在后面跟着,有很多问题想问,“疗养院那个死了的志愿者,怎么会是叶渊呢?”
一瞬间无数模糊片段,从纪莫年脑中划过。
小王皱眉,“你知道挺多啊。是那个律师告诉你的吧,那个律师真是厉害,人脉很广,别说疗养院安城医院项目组都有他的人。怪不得是金牌律师,我本以为,华瑶这次稳赢的,只是,事事难料。”
小王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也意识到自己多言了。
可纪莫年还在发懵中,脑海中无数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外公老宅里,母亲父亲华瑶奇怪的对话。这些他为什么好像之前都忘记了呢,都不记得了?
纪莫年跟着小王一路下楼,没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快走到地下一层,他突然抓住小王的手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王则看着他满是同情,谁都没说话。
推开楼梯间的门,就听到尹淑芳平静冷漠的声音,“副局,陈警官,我代表项目组,全全配合你们刑警队的尸检,这名患者被选成志愿者时就器官衰竭,但脑部活跃度是最高的,我们做实验,选的志愿者,自然要各个角度什么情况的都有。
所以对于网上说的为何选择这个人,我们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而且这些资料你们可以仔细研究,我们通过这名患者的脑细胞高活动,发现人工智能刺激,在脑下垂体位置最佳,这三组九个志愿者,几乎每个人身上,我们都得到了经验。
当然也得益于这些患者自身差异。
最后进行了综合,再将这个综合资料反馈到所有的志愿者身上。
并没有厚此薄彼,什么几个人的经验投入到一个患者让其醒来,这简直天方夜谭,所有患者用的是同一治疗方案。”
旁边的医生也符合和解释着。
“只是个体差异,根据得到的经验,针对脑损伤患者,身体各机能最佳的刺激方式。
但这就有个弊端,每个人情况不同,后期治疗方案纪要有偏差,当然我们做了一些个体调整,可差别不大。
这个过程里,钟白作为年龄最小,受伤最轻,身体机能最好的患者,自然最适应这个治疗方案,这说明我们实验的结果是成功的。
至于其他人,我们也有信心让其醒过来,只是长久一些,还需要再次修改治疗方案。
这名去世的患者,我们在报告里也写的很清楚了,他死于自身的器官衰竭,和用药毫无关系。
我们甚至后期,为了缓解衰竭进程,给他用了很多进口药。如果只是普通疗养院治疗,家属再有能力有钱也未必能弄到这些药,那他会死的比现在早。
事实是因为进了项目组,反而延长了这个志愿者的寿命。”
纪莫年随着小王走进去,看着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停尸房开着门透出光来,站在那唯一光亮里的母亲和项目组的几个医生正严肃的说着,空旷的走廊里,声音回荡。
母亲看到他,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跟在他身边的警员,最后皱眉带着她的人往后退了一步,隐没在了光后面的阴影里。
陈立抬头看见了纪莫年,呵斥着旁边小王,“谁让把他带来的?带出去。”
旁边几个警员过来拉他,陈立挡在门口,调查组的组长,副局亲自带人站在停尸间里。
而再里面,冰柜旁边站着的,是瘦弱的带着手铐的,低头看不清表情的华瑶。
纪莫年心里一瞬碎裂开来,忍不住喊着,“华瑶。”
他想上前被陈立拉着,“纪莫年,你疯了。”
他却无视一切,不管他们的阻拦,大喊着,“华瑶,华瑶。”
她则是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冰柜里躺着的人。副局和调查组的人,在里面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离的远,根本听不清。
只是那些人都是生动的,只有华瑶,她如冰柜里躺着的人一样,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周身仿佛包裹着寒冰的,矗立在那。
陈立生气的将纪莫年拦腰抱起来,让他几乎双脚离地,要把他赶出去。
纪莫年则是疯了一般也不知哪那么大力气,和陈立撕打,陈立顺手一个擒拿把他扣住。
可终究没下狠手,而纪莫年颤抖着,仿佛眼中只有那个女孩,“华瑶,华瑶。”
里面的副局等人走出来。
尹淑芳赶紧去拉纪莫年,“莫年你现在犯什么浑,出去,这里是你能疯的吗?”
他根本不管到底如何,不管陈立威胁他扰乱办案,要被拘留,还是尹淑芳的警告。他只是想要唤醒站在那沉默的女孩,他突然极度恐惧,好像要失去了的预感,“华瑶,华瑶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华瑶,你还有我,有我。”
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那边说了什么,华瑶终于抬头,她透过前面的人看向他,和他目光相遇,纪莫年心一沉,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可她的目光是茫然地,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人。
最后她竟然无奈又释然的笑了一下,仰起头,可镁光灯下,清晰地看到眼泪划过她的面颊。
她被带了出来,但和他还隔着距离。
陈立推着纪莫年,让出路。
此时只有他站在光亮里,其他人都在光以外的暗影中。
纪莫年死命的挣扎,想要靠近,他已泪流满面,“华瑶,华瑶,你还有我,真的,你还有我。”
华瑶看了看他,又扫视着所有人,副局,调查组的人,小警员,陈立,小王,最后目光落在项目组的人身上。
她突然又笑了,笑的肩膀颤抖,从微微颤着,无声的,到身体不受控的抖动,最后哭出声来。
在场的人一片安静,仿佛这一刻默契的都不想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