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来出题。”阎县尉道,“就让他写个‘菊’,但诗里又不能带“菊”字。”
说完阎县尉满脸尽是得意之色。
菊花可是给死人上坟时用的,如此晦气的东西,写出来肯定也是阴仄仄的。再说他还加了规矩,他就不信这傻子还能写出什么惊艳的诗来!
何老先生对着台下道:“刘庆俞,那你现在就以菊为题,写一首通篇都不带菊字的诗吧。”
“好!”
刘二傻想也没想,拿起桌上的笔就开始写。
刷刷刷——
一阵笔走龙蛇,第二首就写好啦。
这次仍旧是何老先生把诗拿上台,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大声诵读:“待到秋来九月八。”
第一句一出,大家脸上就差点挂不住了。
就算不懂作诗的人,都觉得这哪里是诗啊,这根本就是口水话嘛!
而阎县尉更是满脸得意。
单单这一句的水平,他就完完全全放心了。
这一次,刘二傻绝对写不出好的来了!
“我花开后百花杀。”
但何老夫子紧接着念的第二句,却让懂的人微微一愣。
加上前一句,就差不多点明,这是写的菊花了。
而且用得最好的,便是最后那个“杀”字,把秋来时节对百花的残酷,写得如此直白。
“冲天香阵透京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
陆县令跟身边的师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不得不说,这首诗前两句只能算尚可,但这后两句,却突然变得气势磅礴、杀气腾腾,充满了无边凄美啊。
“师爷?”
师爷点点头,小声道:“虽比不过前一首,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阎县尉绷不住了。
师爷你不是被这傻子收买了吧,就这样的也能叫好诗?
我不懂作诗你可别骗我!
但事到如今,即便是陆县令,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刘二傻,确实文采非凡。
两场考验下来,不但写出了好诗,还想都不用想,提笔就写。
有这等诗才,又怎么可能舞弊?
“看来,刘庆俞作弊的事,纯属谣言了。”
陆县令不愿把事情拖得太久,立即下了定论,反正这两首诗没人说不好,也能堵住百姓之口了。
“我就说!我就说啊!”
一直都在担惊受怕的罗秀才,此时已经激动不已,他终于教出一个秀才啦!
老怀大慰啊!
“老先生,”陆县令问道,“要不就此结案?”
何老先生正想点头,结果台下的项溪不干了。
什么结案?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刘二傻还不是县案首呐,真正舞弊的家伙还逍遥法外呐,怎么可能结案?
于是她给了刘二傻一个颜色,后者立即大声嚷嚷起来:“县令大人,我承认,我舞弊了!”
台上的人又是一愣,这傻子又是唱的啥戏啊?
刚才费尽心思证明自己没有舞弊,现在也证明了,结果他又承认自己舞弊?
发什么疯啊!!!
“刘二傻,你胡说什么呢?”罗秀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赶紧把你刚才的话收回来!”
“我不!”刘二傻又是一梗脖子,道,“我就是舞弊了!考官给我换考卷了!”
这次该轮到洪山长吐血了。
刚才县令说要结案,他心里那是一万个同意。
结果这傻子又要作死啊!
陆县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把刘二傻骂了十几遍,这才问何老夫子:“老先生,您看……”
“既然他都承认了,那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对,查清楚!”
台下的百姓们,自然也是跟着起哄。
就算刘二傻证明了他会写诗,但会写诗不一定会写文章啊!
而且刘二傻是县令的亲戚啊,那县尉是不是要听县令的?那他出的题,是不是也早就告诉刘二傻了?
官官相护啊!
所以一定要查,必须要查!
特别是这次位列第四的考生和家属,就像被人灭了满门似的那么大仇恨,眼珠子都瞪红了。
一家人又齐齐跪在地上:“请青天大老爷彻查!”
后面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一地:“请青天大老爷彻查!”
陆县令都要气笑了,你们这些刁民,真当本县很闲是吧?
真当天上的太阳不晒人是吧?
但面对群情激愤,陆县令再不愿意也得忍了。
“那就查!”陆县令黑着脸,没好气地大声道,“把考生的考卷都拿出来,好好地查个清楚!”
县老爷发怒,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而洪山长几个人,已经是脸色苍白,两腿发软连路都走不动了。
何老夫子一看,就知道这几人有问题,于是他带着人去拿来了考卷,一份一份地亲自查验。
没过多久,两份考卷就被他挑选出来,送到了陆县令面前。
“陆大人,确实有两份考卷有问题,”何老夫子道,“一份名为范景天,另一份正是刘庆俞。”
还真有问题?
陆县令接过考卷,一看之下,心里就完全明白了。
刘二傻的字,就算是瞎子也能认出来啊,但偏偏上面写的是“范景天”的名字!
而范景天,正是这次院试的案首!
所以这哪里是刘二傻舞弊,这根本就是范景天在舞弊!
他感觉他这个县令爷,被刘二傻这货给戏弄了啊!
好气啊!
但更气的是,他非但不能治刘二傻的罪,还要让他从第二名,成为今年院试的县案首!
啊——
陆县令感觉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气过!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
洪山长几个人以为县令是在恼怒他们,吓得赶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是我们错了!”
“你们……”
陆县令恨不得把他们一脚踹去南天门啊。
早就跟这些家伙们说过,不管什么事,都要提前跟他讲,提前跟他讲,提前跟他讲!
结果呢?
不管是阎县尉,还是洪山长,一个个把他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现在好了吧,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被人抓了现行,知府大人来了也保不了你们这些蠢货啊!
恨铁不成钢啊!
烂泥扶不上墙啊!
他也只能咬牙道:“带下去,严审!”
几个串通舞弊的被带走了,何老夫子笑眯眯地道:“陆县令,既然范景天舞弊,那按照大夏律法……”
“取消他的成绩,三年内不得再考!”
刚才还喜形于色的范家人,此时脸色铁青,比吃了一斤九香虫还难受。
到手的功名,到手的县案首,就这样没了啊!
还有那一千两银子,也没了啊!
都怪那刘二傻!
范员外的视线,犹如能杀人的刀,隔着老远看向刘二傻。
等着吧,只要这傻子还在三江县,他范某就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现在,重新发榜!”
“本次岁考,案首——刘庆俞!”
“第二名……”
……
直到三个名字都念完,台下的百姓都还没回过神来。
那傻子不是自己都承认舞弊了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县案首了?
这这这……难道他真的是县令大人的舅姥爷?
“肯定是!跑不掉的!”
“对!不然这么明显的事,又怎么变成这样?”
“那范家的公子,只怕是个替死鬼罢了!”
“哎,范员外家有钱是不假,但怎么斗得过县老爷啊?纯属自找的!”
……
听到百姓议论的陆县令:……啊——————————
都闭嘴啊你们这些刁民!
老子没有这种亲戚,更没有这个舅姥爷!
你们要是再胡说八道,本县让人封上你们的嘴!
最激动的,还要属原本的第四名,就理所当然地顺位补上,功名加身!
原本项溪还觉得,挤掉原来的第三名,让人家明年还要再考,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呢。
结果这么一闹,刘二傻顶替了原本应该第一的范景天,第二、第三都没变,简直就是完美结局!
按照习惯,县案首是要戴红花、骑白马游街的。
张捕快拿着一朵用红布扎成的大花,给刘二傻戴在胸前,笑着问道:“秀才公,你会骑马吗?”
“不会。”
“不会也得骑着。”
刘二傻眉头一皱,道:“我偏不骑!我走路!”
说完他见还有衙役拿着锣鼓,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问:“他们干什么?”
“自然是敲锣打鼓,送你游街、回家。”
“我也要敲!”
刘二傻兴冲冲地,从牛车上拿下他的大锣,大摇大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duang——
“天干物燥嘿!”
duang——
“老子是秀才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