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你来读读这封信吧。”
张管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脆弱潮湿的信纸,抿了抿嘴唇,读道:“共事这么久,我们并无仇怨,只是你们实在是不该忤逆夫人。
夫人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替她扫清障碍,连心,夏蓉,贵荷,你们放心,我会年年在此祭奠你们,至于你们的父母我也会多加照顾的,安心上路去吧。”
信上并未署名,但从张管事的神情中已经能看出,他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一口一个夫人恩情的,可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许无欲看一下几个家属,“这些年来可有人对你们额外照顾过。”
几人想了想,都纷纷答道:“倒是有这么个人,也是府里的,说与我们家的丫头是一起做事的,她们关系要好所以经常过来探望我们,有时带着吃用,有时是直接给钱的。”
“可知道她的姓名。”
“那丫头不曾说过。”几人表示。
许无欲问张管事:“你呢。”
“这…的确是有这么个丫鬟,一直在前夫人身边,叫白芍,生的高个子,方脸,三角眼。”
在公堂之上,张管事即便犹豫也不敢隐瞒,只能一五一十的说。
“来看望我们的就是那个样子的丫鬟啊,她怎么能下这样的死手啊,大人,要把她抓起来!”
家属哭喊着,想求许无欲尽快将这凶手捉拿归案。
小满回了一句,“白芍已经死了有些个日子了。”
张管事也忙解释,“那白芍犯了大错,兴许也是良心过不去了,是跳井自尽的,的确已经是死了。”
“死了…”家属愣在原地,连哭也忘了,如今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已经死了,那仇岂不是已经报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儿,结果人就这么也跟着死了,家属们红了眼,说什么也不依,“那就是一个丫鬟,她如何有这样大的胆子,自然都是听主子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侯府虐杀下人,但他们不敢明说,只这样提了一句又看向许无欲。
张管事也听出来了,不敢接话,只装傻充愣。
小满忍无可忍道:“怎么,还想往我们已故的姑娘身上赖不成。”
家属们这会儿早就有些心虚了,小满的态度又强硬,纷纷垂着头不敢看她。
一个胆子大些的妇人回,“一个孩子做不出这些事情,自然是大人们的意思。”
这话说的人群里多了些嘘声,刚才还义愤填膺讨伐李雯君的人,这会儿仿佛忽然有了良心似的。
张管事眼珠子一转,开始哭诉道:“如今小的也不敢隐瞒,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我们那位前夫人,真真是个狠戾的性子,打骂下人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实在不知她居然还下了这样的死手。”
许无欲冷哼一声,“我看你们是早就知道,却处处隐瞒不肯讲实话。
如今邹氏何在。”
张管事忙回,“邹氏和我们侯爷和离后,又回府上闹了几回,之后就没消息了。”
“既然如此,本官会下令缉拿邹氏,势必将她惩之以法。”
如今凶手已经找出,只等人抓到就是了,许大人办案他们放心,刚纷纷谢过了,就听小满开口。
“等等,这事儿还没完。”
许无欲沉声问,“你还有何事。”
“自然是我们姑娘被污蔑一事,他们口口声声指责我们姑娘杀人,要不是许大人明察秋毫,这凶名又要何处去洗。”
几个家属这会儿也觉得脸臊的慌,纷纷道歉,“对不住,我们也是听了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才心生怀疑,不是故意针对。”
小满冷哼一声,“你们故不故意我不清楚,只是一定有人是故意的。
我们姑娘是怎么死的,我一个势单的人,没法说,也没处说,就只说我多年伺候姑娘,姑娘的为人品性,我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
姑娘打小就孝顺懂事,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惦记家里的夫人老太太了,七岁就会站在灶前给家里的长辈熬汤,每到冬日里,家里长辈的护膝鞋子哪一个不是出自我们姑娘之手。
就当这些是我撒谎的,可我们姑娘多年在外的名声也是我能撒谎的吗,满上京打听打听问一问,哪一户不说我们姑娘是个心性才气皆佳的女子。
上京四大才女之首哪是那么容易就当的,还是上京那些权贵个个都是眼盲心盲的,瞧不出个好坏来。
要真是如此,那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就首当其冲,我们姑娘的亲事可是那太夫人亲自求的,就是喜欢我们姑娘喜欢的不得了,若真如外头一般传的,那太夫人也是个糊涂的不成。
说我们姑娘贪财更是可笑,姑娘管家之时库房的钥匙可都是老夫人把持着,姑娘除了算账看账手里摸不到一点儿。
从小我们姑娘的确是受府里长辈喜欢的,可试问这样优秀又体贴的孩子哪个做长辈的又不喜欢。
坏自然就坏在大姑娘回来,我们姑娘才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一时愧疚不已觉得自己鸠占鹊巢,能弥补的能帮的哪里不是第一个。
可这些再怎么也比不上血脉,我们姑娘被防备被冷落,也从未多说过什么,就连亲事被抢走也只说这是应该的。
可侯府又是怎么对我们姑娘的,拿捏着我们姑娘将她当物件儿似的利用,最后见我们姑娘被退亲之后更是直接将姑娘赶了出去。
还满城洒满了那些纸张羞辱我们姑娘,说什么恩断义绝的话。
姑娘身无分文的被赶走,也只想离开这个伤心地罢了,我跟着姑娘一道走,我前脚刚下马车,马忽然就疯了带着姑娘的车直接冲到了崖底下,死无全尸。
我当时也想寻着姑娘去了,但一想姑娘孤苦伶仃,死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这才吊着一口气,没成想姑娘死了也不得安生,被传成什么样子。”
小满滔滔不绝,说的让人触动,有些话是提前备好了的,但有些话却是她的肺腑之言。
这些年她都看在眼里,姑娘的委屈可不止这些。
那几个家属这会儿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只嘟囔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