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若非大哥纵容,我又岂会嫁到侯府去被他们搓磨!如今说我是和离的,可个个都当我是弃妇,女儿被偷成了如今的样子,儿子又不认我这个亲娘,谁能比我更惨。
若大哥当年拦着些,便是嫁给那清白的读书人家,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邹氏的话看似像是气话,但只要是了解过她的人就知道,若非真心,她也想不出这些。
江氏都被她气的无语,手抚着胸口生怕自己晕过去。
李雯君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事情,可邹氏的嘴里半点未提起过,说起这位兄长从来都是埋怨他扔下自己的多。
将心比心,若她做到邹云霆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她,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态度,是个人都会心碎。
邹云霆忽然笑了,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要是生气大怒还好,这样笑着反倒是让人害怕些。
邹云霆低着头道:“若你心生悔改,我倒是觉得事情难办,可若你依旧如此,事情倒是简单多了。”
李雯君紧握的手慢慢松开,面色恢复了从容。
邹氏其实一直都是怨气颇深的人,她总是需要旁人对她无私的奉献,却又欺软怕硬,你越是对她好她反而还得寸进尺。
若论杀熟,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邹氏如今也就邹云霆这个一个“熟人”了。
“拿这话吓唬我?你别忘了你的承诺!”邹氏还在叫嚣,在她的心中,大哥永远都会纵容她,所以可以有恃无恐。
谁知邹云霆只是起身,淡淡道:“你如今已经和离,不好再住在家里了,我会为你寻一处院子,带着你的嫁妆一起住进去吧,事不宜迟,今日就动身。”
邹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赶我走!”
“原本你就该自立门户,我能让你在邹府住着,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赶我走,我可是你亲妹妹,你唯一的亲人!”邹氏还在疯狂试探,妄图像以前一样勾起他的责任和怜悯。
邹云霆的眼神逐渐坚定,“我现在的亲人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江氏内心感动,鼻子一酸。
邹氏看着大哥眼里的决绝,最终还是慌了,“大哥最重情义,不可能不管我的,一定是有人挑拨,是不是大嫂,是不是大嫂给你吹枕边风的。
一定是怪我抢了她的风头,我以后不会了。”
江氏将头别过一边去,最后的情分也都消磨殆尽,只剩下厌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邹云霆的脸色就更差了,吩咐道:“送姑奶奶上路。”
丫鬟婆子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是伸手请,但邹氏怎么肯,一边哭一边骂,婆子丫鬟没法子只能看向老爷。
“动手。”
邹云霆一声令下丫鬟婆子就没了顾忌,直接上了手。
邹氏哭的脸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坐在地上如泼妇一般,“雯君!你帮母亲说说话,话,劝劝你舅舅啊~”
李雯君倒是开了口,只不过是对着邹氏说的,“母亲要是留下,若皇上问起来,岂不是要抓母亲来定罪了。”
就这一句是哭也不哭了嚎也不嚎了,邹氏吸了吸气,像是愣住了。
婆子瞅准这个时机,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邹氏倒也不闹,灰溜溜的跟着走了,到底还是自私,生怕波及到自己。
从争吵到平静,邹云霆的腰渐渐弯了下去,李雯君只从他眼中看出了悲伤。
江氏见丈夫这般也跟着难过,轻问了一句,“要不将人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可,覆水难收。”
邹云霆起身,又道:“她当掉的那些能找的找,找不了的就赔,我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他说完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看着江氏眼中的忧愁,李雯君劝了一句,“舅母别担心,相信陛下能够谅解舅舅的。”
邹云霆这样忠肝义胆之人,不可能怪罪。
江氏强撑着点点头,拉起她的手说道:“你舅舅这样对待你母亲,你可有怨言。”
李雯君摇摇头,“母亲酿成大错,舅舅舅母已经仁至义尽,我怎能有什么怨言。
而且母亲如今还住在邹府的确是不便,还给舅母添了不少麻烦,舅舅舅母只是叫母亲搬出去,我哪里能有什么怨言呢。”
李雯君心里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惩罚对邹氏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但抛弃,对她来说才是真的致命。
江氏见她这般说甚感欣慰,赞道:“好孩子,你能理解你舅舅的苦心就好。”
*
行宫偏门处,一辆马车刚走,另一辆就紧跟而上,小满在暗处盯着,直到那些都先后走了,才回到了李雯君的身边。
“姑娘,这些都是夫人当卖出去的那些铺子,要交给邹大人吗。”
在李雯希去求邹氏的时候李雯君就开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了,那些东西都卖到了哪里,她也都还叫人看着,只要拿钱,买回来不是问题。
只除了那匹孔雀绿的玉锦被做成了衣裳,这布料难得,但也不是真的寻不到,她已经叫人留了一匹出来,只是价格不便宜。
但邹云霆还是有些家底在的,不至于拿不出。
“单子毁了就好,现在拿给舅舅未免太刻意了,那些叫人盯着留下就好,不要卖给旁人。
说起来这次也要多亏你表哥,等回去了可要包个大红封。”
郝添易做掌柜多年人脉还是有的,生意上的事情叫他多留意一下很容易。
小满应道:“是,奴婢飞鸽给表哥传信。”
现在不在上京,车马远不及信鸽飞的快些。
“去吧。”
李雯君刚转身,忽然又想到什么,又转身嘱咐了一句,“对了,长安街的热闹看不见了,麻烦你表哥去逛逛,顺便带个信儿回来。”
可惜不能看见李雯希被众目睽睽之下打板子的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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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李雯希缩在一起,浑身冷汗直流。
“停车,我想休息一下。”
车夫不耐烦道:“好好坐着还喊什么休息,我还没喊累呢。”
马车外坐着的招恩和初夏相视一眼,不敢开口。
至于豆蔻,出了这样的事情总是要有人背一口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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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外,两个太监拖着席子,咒骂连连,“派我们做这样的晦气事,呸。”
“行了行了,找个沟扔了就是了,不过一个丫鬟,谁会在意。”
扑通一声,席子掉入深坑之中,一只苍白的手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