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寒川摇了摇头,解释道:“他死了,如今是季氏旁支……不记得名字,成了一派之主。”
“死了?”沈钰不由得一惊,当即蹙起了眉头,不解道:“怎么死了?难不成……是我杀的?没印象啊……”
隐约记得当初自己在被众仙门世家围剿时,似是错杀过不少人,但其实到底有没有杀他也不清楚。只是自己在无极圣殿被裁决时,好似听到过那些人痛斥自己不分善恶,杀人如麻。就如寒河那般,虽然不记得,但却跟自己有关。
“不是”,寒川又摇了摇头,淡声道:“是我杀的。”
“是你!?”沈钰再一次被惊到了,喃喃道:“你杀他……”
算了,不问了,好像上辈子问过,说是看他不顺眼……
既然它攀附上了十二屿,那么十二屿在处理自己的尸首时,会把它分给浮生玄微,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寒川选择林坢为第一首选确实是最佳选择,不过比起这个,似乎无尘之境的才更简单吧?
“那之后呢?去完浮生玄微,然后去哪?”沈钰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还有无尘之境所镇压的魂魄在哪?要不先把此处的给我?”
其实这个问题沈钰早就想问了,但碍于寒川一直没主动提起过,所以他也不好多问,原以为他会在合适的契机下给自己。但眼看着出发之日在即,但他却还是只字不提,许是给忘了?但既然想要集齐,那这一部分肯定也不能少。
“之后去十二屿”,寒川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我已收到书信,再过三月后,十二屿会有一场雅集。所以去完林坢后,我们便直接动身去十二屿,顺带打探一下无师之巅的口风。”
“嗯……”,思路清晰,安排得当,沈钰颇为满意的颔了颔首,不过他好像漏了点什么,以为他没听见,于是沈钰又问了一遍:“那无尘之境那一部分呢……”
“哈,啊啊啊!”鼻腔忽然泛痒,沈钰赶忙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哈啾!”
“该吃药了”,寒川差点就忘了今日的药他还没吃,于是便从宽袖中把药取出来,递了过去,提醒道:“你伤感未愈。”
“好”,沈钰立马就乖乖把药吃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除夕过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生了高热,连着三天都没退,好不容易高热退了。风寒又跟着找来了,害得他在床上躺了又小半个月,直到最近才慢慢好起来。
但药还是不能停,吃完药的沈钰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他看着神色依旧从容的寒川,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方便给我?”
“嗯”,他这次终于没有在逃避,带着些商量的语气,他问道:“确有不便,无尘之境的最后在给你,行吗?”
“好”,他既有难言之隐,那沈钰自然也不会追问,暖茶捧在手里,缓缓抬头看向窗外。
由于带了个行走的钱袋,所以他们无需收拾行囊,寒川甚至很贴心的为他准备了一把新的武器,一根新的竹竿。
是他给自己的新春贺礼,这根竹竿其材质跟寒川那根玉笛非常相似,上辈子自腿伤后沈钰便一直没离开过墨凛,所以有江湖传闻他是个瘸子。
倒也不是瘸子啦,只是有根拐杖拄着行走时会舒服些,不过他这副身子的主人手脚利索,所以这根竹竿他要不要都行。
但这是寒川的一番好意,必要时用来敲个人,防个身也还不错,所以沈钰欣然接受了。
在临行前的那日,沈钰刚走出静雪阁,便被一大群人给拦住了,从前他们只敢在远处等候,可如今胆子真是愈发大了,居然都敢直接守在静雪阁院门了。
“……你们”,换上黑色便服的沈钰,跟着他们大眼瞪小眼,他当即感到一阵无言,幽幽问道:“干什么?”
“师尊,这把匕首是弟子的贴身之物”,寒邵将一把匕首递给了沈钰,沉重的说道:“师尊此去路途遥远,弟子不能时时守在师尊身旁,还望这把匕首能庇护师尊一二。”
“贴,贴身之物!?”,沈钰蓦地睁大了双眸,像是见了鬼一般,满脸嫌弃的推了回去,说道:“你自己留着吧,为师用不到。”
“这,这是弟子的护身符,曾有高人开过光”,寒辰也递了个东西过来,眼里闪烁着隐忍的光,说道:“希望能护佑师尊平安!”
“干什么干什么?”沈钰推都推不过来,眼看着他们把自己的东西都一个个递了过来,他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为师……我不要!都拿走!”
“这是弟子的羽扇,还望师尊笑纳!”
“这是化骨针,给师尊防身用!”
“这是弟子原先要给未婚妻的香囊,奈何弟子没有未婚妻,故而特来献给师尊!”
“等会儿!”耳尖的沈钰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件危险的物品,他猛的指了过去,吼道:“香囊那个给我站出来!”
“好了,别闹”,寒川冷清的声音犹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他不动声色的把沈钰护在了身后,淡声提醒道:“我们要走了。”
原以为这群小家伙发觉沈钰只是个凡人之后,会对他退避三舍,亦或是嫌弃,可他们并没有,反而因为沈钰只是个普通人,而激起了他们的保护欲。
在他们得知沈钰要跟自己离开一段时间之后,一个两个吵着要一起同行,以寒川的脾性来看若换作是从前,定然赏他们一个“滚”字,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可一想到他们是为了沈钰,他就狠不下心来,硬是用充耳不闻,冷眼相待的态度把他们给逼走了,没想到临行之前还整这一死出。
沈钰什么也没要,好说歹说还是把他们给劝走了,正准备出门,瞥见他个子高得显眼,又身着一身素白,这种人无论是放在哪里都太过于显眼。
“我说二公子”,沈钰仰头看向他,不解的问道:“你就打算穿这一身去林坢?”
“派服具有标志性”,寒川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容易被识破身份。”
也是,就这大高个,这么张大冷脸,穿什么其实都大差不差,不过令沈钰感到疑惑的是:“那你为何如今总爱穿白色?”
毕竟无尘之境的标志性就是水墨灰,印象中就连寒若曦都没穿过除了水墨灰外别的颜色。
“因为”,思绪飘离了片刻,眸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哀伤,待他回神之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转过了身,淡声道:“没什么,走吧。”
沈钰:“………”
如今沈钰没有灵力,无法御剑飞行,只靠寒川一人的话怕是有些吃力,所以寒川早早就把雪见跟黑宝准备好了。
沈钰拄着他那根新竹竿来到黑宝面前,前脚才收起竹竿,后脚腰间一紧,脚底一空。他就被一双宽大而有力的手,扶着腰给托了起来,双眸微微睁大,还未来得及感到震惊,人就已经坐到了黑宝上,待他侧过首时,寒川也已经翻身上了马。
“……倒也不必对我如此”,虽然他对自己很好,也一直在照顾自己,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他还是没能完全习惯,他提醒道:“我还是能生活自理的。”
寒川对此充耳不闻,两人轻夹马腹,缓缓远去。寒川挑的日子天气挺好,两人披着薄薄的披风,感受着开春的微凉,大病初愈的沈钰精气神倒是挺好。
“二公子,你这一派之主就这么跟我走了”,闲不住的沈钰立马就开始跟他说话:“派中事宜就不担心?”
“我在时”,寒川从容的回答他:“也不管。”
“原先的你可不是这样”,倒也不是不想与他同行,但沈钰觉得还是没太大必要,如今他身份不同,况且派中也几乎无人可用。在这种状况之下,哪还能如此随心所欲?他忍不住问道:“寒伯伯在你身上倾注了毕生心血,为何你如今会这般松懈?”
才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呼唤:“师尊!!!”
两人同时拉停了马,循声望去,只见这群小家伙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在不远处停下,沈钰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起来,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事?”
“师尊”,寒邵向前迈出一步,吃了一路冷风的他脸色有些苍白,见他眼里漾着细碎的光,他高声问道:“此去一别,你还会回来吗?”
沈钰愣了愣,喃喃道:“我……”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也完全没想过他们会这般问自己,等他把魂魄找齐后,应该还要与上辈子重蹈覆辙,履行未尽之事。
如果败了,他将再度陷入混沌之中,如果成了……那么这些年他将修真界搅得满城风雨,普天之下遍地都是仇人,他还能活吗?
“白公子”,就在他发愣的时刻,寒儒又站了出来,对他问道:“你还会与师尊一同回来吗?”
寒儒的问题更加古怪,沈钰顿了顿,当即侧首看向寒川,而寒川也正好在看着自己,深邃的眸光里,似是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沈钰又张了张口:“我……”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缰绳,骨节微微泛白,看着这些青葱稚嫩,眸光纯粹,满脸真挚的脸,他狠不下心来撒谎。可如今的他给不了任何承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到什么,还能完成什么。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可若说对这群小家伙,对无尘之境完全没有留念,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也深知许下的承诺得不到兑现,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他真的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自从复活时起,他就没打算惊动任何人,只是在阴差阳错中,跟寒川搭上了关系,不得不说在这段时日里,他们真的给自己带来了好多温暖。
以至于如今真的到了分离之际,他还真的有些依依不舍,他甚至还自兀的想过,如果还能重头来过,如果没有这么多事。其实就待在无尘之境,跟这一群小徒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直生活下去,也挺好。
还有寒川。
“我不知道”,他极其小声的对寒川说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活着的机会。”
眼帘微颤,没有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凉薄浅绯的唇瓣轻启,他追问道:“如果有呢?”
“如果,如果有……”齿间呢喃,沈钰的眼眸慢慢亮了起来,他忽然回过头去,墨发轻抚寒川的手臂,他认认真真的扫视了一圈这些小家伙的脸,最后笃定的说道:“我会回来,等事情都结束。”
他又看向了寒儒,坚定不移的说道:“我会与你们宗主,一同回来。”
他们的眼睛亮亮的,那晚的满天星辰似是在他们眼眸中再度点亮,寒邵忍不住高举双手,欢呼道:“好耶!”
受到感染之后,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高声欢呼道:“好耶!!!”
“你说的”,寒川看着他,语气中漾着难以藏匿的欢喜,很难得听他有些幼稚的说道:“不许骗我。”
“不骗你”,沈钰回正了身子,轻夹马腹,他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百无聊赖的说道:“我在这世上已经孑然一身,无处可去,既然无尘之境肯收留我,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你愿意”,寒川跟了上来,他目视着前方,平静的说道:“无尘之境往后就是你的家。”
沈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当他准备追问时,身后又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呼喊:“师尊早去早回!”
“一定要回来!!!”
“还有宗主!”
“不许食言!”
两人行驶的速度不快,反倒像是游山玩水,不过无义城距离下一个城镇相隔较远,所以他们当晚就只能在外露宿。
虽然两人没带太多东西,但像这种应付野外过夜的东西倒是准备了不少,寒川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就搭起了帐篷,沈钰则抱了一堆柴火在不远处升起了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