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卢老夫人才回过神,回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赶紧继续去寻找卢倩。
她不敢想,若是柳儿说的是真的,那卢倩会做出什么来。
她,她会把卢家害了的。
卢老夫人突然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根本坐不住。
身边的刘妈妈一直侍奉左右,听到柳儿说的关于二小姐的事情,也是吃惊不小,可还是尽力捡些好的说,劝慰老夫人,“老夫人,您别太着急,二小姐,兴许,没有那样严重…”
“我怎么不着急,女儿就在身边,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说到这里,老夫人突然眉眼一凝,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柳儿,语气带着一丝恼恨,“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若是你早些说…”
卢老夫人越说语气越沉,扫向柳儿的目光,也仿佛要把柳儿当场凌迟。
柳儿已经吓傻了,此时心都慌乱的不成样子,听老夫人这么说,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哀求,“老夫人,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柳儿不知该怎么说呢,二小姐和离回来之后,一直保持挺好的,就,就那么一两次,也很快就好了…而且,二小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失控…我怕我说了,没人相信…自己反倒是会被赶出去…”
柳儿浑身颤抖,哽咽不已。
刘妈妈看了柳儿一眼,眼底晦暗不明,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劝老夫人,“老夫人,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是得先弄清楚二小姐到底去了哪里,按理说,她没有乘坐马车,那她一个弱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去哪儿,怕是京城的路都记不全吧?!”
刘妈妈的话,给卢老夫人提了醒,她一把抓住刘妈妈的手,半是确定半是疑惑道,“你说的有道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倩儿去哪里了…“
说着,老夫人又快速扫向柳儿,厉声斥问,“你仔细想想,二小姐之前有没有透露过什么?!”
柳儿还真认真思索了起来,把二小姐醒来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终于想起什么,抬头,嗫嚅道,“二小姐,她,她说老夫人既然不帮她,那她也没有你这个母亲,她得不到,就谁也别想好过…”
“什么?!她,她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刚恢复几分血色的脸,再次血色尽褪,半晌,嗫嚅开口,“这个逆女,她,她该不会是要弑君?疯,疯了,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
卢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气晕过去。
刘妈妈也是急的不成,又是请大夫,又是照拂老夫人。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而与此同时。
方家。
自从跟卢家交恶,卢芳在方家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难过。
她嫁到方家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刚嫁过来的两年,她跟夫婿方敬还算是相敬如宾,一儿一女也是那时候有的。
可随着小姑子方燕越长越大,原本娇憨的女孩子,不仅没有懂分寸守礼节,反而比之前更黏家里的几个兄长,方家的几个儿子也甚是宠溺这个妹妹,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这也就罢了,平日里,她得了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华美的衣料,还是精美的首饰,只要是方燕多看几眼,方敬就总是让她拿给方燕。
不拿就是不疼小姑。
她但凡有所不满,方燕就故作委屈,她就会遭至方敬不满,婆母也对她颇有非议。
一开始,卢芳还忍着,觉得方燕就是不懂事,等大一点就好了,或者,等出嫁了,就好了。
可是眼看方燕年纪越来越大,求亲的人却被她一次次赶走,而她自己却半点没有想要嫁人的意思,卢芳也忍不下去了。
可是结果,却是她在方家更加举步维艰,被方家人联合孤立。
这也就罢了,最近一年多,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女儿,都开始向着这个小姑,时时把小姑挂在嘴上,小姑对她们好,而她这个亲生母亲却被她们视若洪水猛兽一般。
每每想起来,卢芳都忍不住想去撕了方燕。
她也不是没想过,把方燕送走。
曾经还把方燕送去方家老二老三那里,方家老二和老三都在地方上任职,可方燕去了却总是水土不服,每次都大病一场,最后惹得方家人觉得是她这个做长嫂的,容不下小姑子。
这也就罢了,方燕还插手兄长房里的事情,把她的贴身侍女送给了方敬,方敬更是欣然接受。
方敬如今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那狐媚子那里,好几次,她去找方敬,看到方敬和那个狐媚子还有方燕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发火,最近,她的一双儿女更是也加入,每每,她晚上辗转难眠,就听到那狐媚子的水月小筑传来丝竹靡靡之音。
卢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以跟卢家进一步加强姻亲为由,劝说老夫人,把方燕嫁给卢枫,结果,才知道方燕之所以对亲事一事不热衷,竟然是因为她是天生石女。
卢芳大为震惊,本来已经打消了念头,可是看着方燕心安理得留在方家,还让方家上下比之前对她更为珍视,她就嫉妒发狂,索性心一横,直接拍胸脯,即便是石女,也能让卢枫娶她。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方燕却在卢家自爆丑事。
她不仅被卢家憎恶,如今,母亲更是放话要跟她断绝关系。
而她气不过甩了方燕两巴掌,结果回到方家,方燕哭着扑到方敬怀里,其他几个回京述职的小叔子对她也是大为不满,她不仅被呵斥跪祠堂,还被夺了管家权。
这也就罢了。
方敬竟然做主把管家权给了方燕,还倒打一耙,说因为她,方燕如今是石女的事情人尽皆知。
思及此,卢芳真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而她的苦日子也开始了。
自从方燕拿到管家权,不仅把她之前安插的心腹一一找借口发卖了,还以方家需要节省开支为由,砍了她一半的用度,别的还好说,她平日里喜欢用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还有她爱吃的菜,但凡是她想要的,通通没有。
卢芳去找,就是凑巧了,说下次肯定会备上,可是下次,又有别的借口。
总之,方燕就是故意跟她作对。
她找去老夫人那里,往往还没开始发难,方燕就先开始哭诉,到最后,反倒是她的错处。
方敬又总是能从旁人处正巧知道方燕在她这里受了委屈,每次,都找她不是,最后,把她嫁妆里的好东西拿给方燕赔罪,说是她做错了,就该补偿。
短短一个月,她私库里的好东西,都没剩下多少了。
卢芳都要气疯了,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可是没用。
在这个家,方燕永远不会错,她做什么都是错。
可她又不能和离。
卢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方燕嫁出去。
既然她不愿意嫁,那她就帮她。
只要她名声毁了,那她不嫁也得嫁。
她在方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便每天出府逛街买东西打发时间,本来是想等时辰差不多,正好顺路把在私塾求学的长子鸿儿接回来,结果,却被告知,鸿儿今天压根就没去私塾。
可她分明亲自把他送上了去私塾的马车。
她以为是鸿儿又被挑唆,不愿意亲近自己这个母亲,就直接冲去了私塾,结果却被告知,鸿儿最近半个月都没有去私塾。
卢芳大为震惊,很快想到肯定是方燕从中作梗,直接冲回方家,果然看到鸿儿在方燕的院子里,跟方燕,和莲姨娘那个狐媚子在一起。
莲姨娘最近有了身子,已经小腹微隆,她冲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方燕在跟鸿儿说话。
“鸿儿,还是小姑对你好吧?!”
“小姑最好了,鸿儿最喜欢小姑了。”
鸿儿一边吃着莲姨娘给她熬的汤,一边冲方燕笑道。
“这话偷着说,可别让你母亲知道,不然,她又要找…”
方燕说着,捏着帕子擦拭没有多少眼泪的眼角。
鸿儿一看,立即放下汤勺,皱着眉峰问方燕,“小姑,母亲最近是不是又找你不快了?”
“没有,小姑可没这么说,鸿儿不许瞎寻思。”
“哼,肯定是母亲,她总是看小姑不顺眼,小姑,你就是太善良了,你放心,等父亲和叔父们回来,我就跟他们说,如果母亲再为难小姑,我就让父亲休了她…”
卢芳站不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儿子,竟然口口声声为了别人,要让自己的父亲休了自己。
卢芳气不过,冲了出去,大声斥问,“是不是你教唆鸿儿?方燕,我自问对你不薄?!”
“嫂子,你别在意,鸿儿还小呢,说话不过脑子…”
方燕一副怕卢芳吓到鸿儿,为难鸿儿的样子,一把把鸿儿护在身后,挺身而出对着卢芳,“嫂子,你有任何不满,对我就好,别,别打鸿儿…”
卢芳气到几乎站不稳,颤抖着手指,还没说话。
鸿儿甩开方燕,冲出来,狠狠推了她一个踉跄,对她大声斥骂,“妒妇,你滚,你不是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小姑已经够可怜的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
卢芳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极力扶住心腹丫头,才没有倒下去。
可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才能刚回到庆祥居,下值的方敬就找过来了,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巴掌,厉声掷地,“卢芳,你要是不想继续做卢家大少奶奶,我可以给你送回卢家,只是,如今卢家还有你的位置吗?!”
卢芳不敢置信的捂着麻嗖嗖的半边脸,任由泪水冲刷而下。
方敬说完就离开了,卢芳怔愣许久,才委屈的痛哭起来。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活成了这样。
她是卢家嫡长女,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兄长,都把她视若掌上明珠。
就连定亲,也是定的京城里权势颇大的方家。
当年,跟方家定亲的原本是二叔家的姐姐,是她相中了仪表堂堂的方敬,主动央求母亲,母亲拗不过她,便找到了二婶。
她一直以为自己过的就算是比公主也不差多少。
可是,如日中天的卢家突然变了天,爹和几位兄长战败身亡,卢家还被冠上通敌的罪名,她为了自保,只能跟娘家撇清关系,那几年,她在方家举步维艰。
她恨爹和兄长,说好的,他们是她的最坚实的后盾,可是那几年,她过的所有的糟心日子都是因为他们。
好不容易,卢家庶子入仕,卢家又重新风光起来,她也时常去看望母亲。
母亲却对她颇有微词。
她有什么错?
她自己已经够艰难了。
母亲怎么就不能替她多想想?
她本来是想把自己在方家的处境告诉母亲,她相信以母亲对她的宠爱,肯定会为她筹划。
想着,卢芳擦了擦眼泪,决定,还是要去卢家一趟。
想让方燕赶紧从方家滚出去,宴会不能经她手。
而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宴会。
所以,她得找个由头,让母亲再举办一次宴会。
把方燕带去。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了。
对了,卢枫不是去南边了,等他回来,可能又要立功,到时候就以这个名义举办宴会,再好好筹划一番。
想着,卢芳一扫之前颓丧的心情,眼底泛起一抹阴鸷来。
也是这个时候,房门被人咚咚敲响,她捏着帕子擦了擦泪,又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开口,问道,“什么事?!”“大少奶奶,角门有个自称是您妹妹的,说是有大事要跟您说?!”
“妹妹?什么妹妹?!”
卢芳想了一圈,都没有往卢倩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