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么多次了,您怎么还没勘破?”
朱婆子没头没脑的话,让陈氏有些怔愣,虽然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却也本能的觉得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可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也担心彻底得罪了朱婆子,自己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可是憋着,她心里又难受的紧。
两种情绪来回交织,拉锯,让陈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好在朱婆子也没跟她打哑迷太久,便直接跟她把话说开点透,“我说夫人,咱们跟大小姐交锋这么多次,难道您还没看清楚自己压根就不是大小姐的对手,您仔细想想,自从大小姐对您死了心,哪次您占着好了,最后,不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啊,要我说,咱们就别去自找不痛快…”
不等朱婆子把话说完,陈氏已经瞪圆了眼睛,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朱婆子倒是有些意外,陈氏竟然能这么容易就想通,她其实压根就没想几句话劝通陈氏。
她甚至还准备了更多的话,只是看情况,是不用多费唇舌了。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想,或许,陈氏是经历了这一遭,也吃了点教训,脑子变聪明了?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还是尽量往好处想。
再说,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起过去,她撺掇陈氏对大小姐做的那些事,她自己都有些后悔,还好,大小姐不计前嫌,把她救出囹圄。
她其实也明白木婉云不是真心要救她,大概是想利用她对付陈氏。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小姐对陈氏是半点不念生养之恩。
她不觉得这是错。
她若是木婉云,也不会比她做的好。
不,只会比她更狠。
因为陈氏,不值得。
为母不慈,为女又何必孝?!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陈氏都没有真心对过这个女儿,反倒是还沾了木婉云不少光,她觉得木婉云应当已经算是偿还了生养之恩了。
她恨陈氏,要报仇,木婉云给了她机会,她是打心里感激的。
而且,就是刚才,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陈氏以前也就是仗着大小姐在意她这个母亲,才作威作福,她自己就是个没本事外厉内荏的纸老虎,也不知她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有福气生出木婉云这样的是好女儿的?!
可惜啊,她已经生生作没了母女之情,她的女儿,亲生女儿,盼着她能万劫不复那。
想着,朱婆子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快感。
脸上表情也生动了起来。
这时,就听到陈氏咬牙切齿脱口而出,“你,你说的太对了,我就说自己最近事事不顺,肯定是木婉云,她就是个丧门星,是她诅咒了我,不行,得找大师做做法…“
原本还庆幸的朱婆子,彻底被陈氏这一番自说自话给弄懵了,待反应过来,又哭笑不得,自己可真是失了智了,陈氏这种但凡不如意都赖别人的,怎么会突然学会反省,如今这番,倒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只是心里还是难免觉得恶寒。
一个母亲,亲生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不仅不愧疚悔改,反而是还怨怪,还诅咒。
呵。
呵呵。
朱婆子心里发出一阵阵冷笑,眼看陈氏越来越激动,都要把木婉云说成是恶鬼,还要把人家打进十八层地狱,赶紧出声打断。
“夫人,鬼神之说,说不得啊…“
“什么说不得,不是你提醒…”
“夫人…”
朱婆子突然有些无力,可还是强忍着恶寒和厌恶,打起精神,装出一副体贴为你好的样子,苦苦劝道,“夫人,我的意思是,与其硬碰硬,不,我是说,咱们还是别去找大小姐的不快了,咱们论计谋还是论实力都比不过,而且,大小姐毕竟受了委屈,咱们不好再去伤她的心…“
“委屈?她受了什么委屈,她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大宅子住着,身边婢女成群,可她哪里还记得我,我这段日子过的…”
说到伤心处,陈氏眼泪汪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嘴里忍不住又埋怨起木婉云来,什么逆女,什么小贱人,都不要钱的往外冒。
让朱婆子不堪其扰。
脸色也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夫人,大小姐不论,你好好想想,如今,真正要怪的是老爷,他才是让你和大小姐离心的罪魁祸首,而且我还听说,之前他打着为少…为木尘寻找大夫的名义,从崔氏那要了不少的银子,那些银子去哪儿了?”
经朱婆子这么一提醒,陈氏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木蔺要恨,眼里的泪光逐渐烤干,怒火让她浑身颤抖,她死死的掐着朱婆子的手,几乎陷进朱婆子手背里,疼得朱婆子一阵倒抽冷气,努力甩了好几次,都没把陈氏的手里甩开,无端平添了朱婆子对她的憎恶。
而他浑然不知,还狰狞着一张脸,用力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说的对,是木蔺,那个猪狗不如没良心的,他辜负了我,他说过一辈子待我是好,还答应过爹爹,一辈子不纳妾,他,他骗了我…”
只是陈氏说着说着,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
越哭越凶,都让朱婆子以为自己可算是把陈氏扶上正轨了,也没那么在意手背背掐出的血痕,结果陈氏哭了一阵儿,抬起袖子抹干眼泪,突然泪光灼灼看着她,委屈又不甘的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如今无儿无…那女儿跟死了也没两样,他,他又在外面有了新家,有儿有女,还有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他还肯回来吗?“
朱婆子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看着正在哭哭啼啼让她想办法的陈氏,只觉得哑口无言。
真的是…
理解不了。
面对受了委屈的女儿,就是破口大骂,问候身体某些部位。
提到辜负了她,在外面养外室的贱男人,竟然,竟然她娘的还想挽回?
她都想好好甩陈氏几个八巴掌,问一问,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陈氏没等到她回答,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一边去摸索镜子,一边抬手整理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我生了大病,容貌早就不胜往惜,如今吃不好睡不好,又拿什么跟外面那小妖精比?!”
说着,眼底精光一闪,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怨毒道,“要是那个小贱人乖一点,老爷,也不会不愿意归来…”
朱婆子陡然睁大眼睛,嘴巴微张,说不出话。
她整个目瞪口呆。
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脑子?
怎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陈氏脑子有问题?
甚至,以前她对陈氏的所有思想和想法都一力维护。
那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的脑子,以前也是有坑的?!
眼看陈氏越跑越偏,朱婆子深吸一口气,“那个,夫人想挽回老爷,也不难,那个,夫人才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咱们,咱们该大度,男人都喜欢大度贤德的女人,咱们去把那外面的女人接回来…”
“你说什么?接回来?!“
原本还以为自己出主意,能让陈氏在意,结果陈氏脸突然就血毫无征兆黑了,声音都要尖锐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怔愣,又狰狞看向朱婆子。
“你这老货你脑子没问题吧?你让我把贱人,还小贱人接回来?我凭什么?!”
“可…”
朱婆子再次有些跟不上,只能苦哈哈解释。
陈氏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暴躁崩溃,“我是正室,只要我不点头,她就是见不得光的外室,老货,你提醒了我,当初,崔氏的荷包还没拿回来,崔氏害我,大理寺判她补偿我,那荷包是我的,崔氏心思多,里面肯定另有乾坤,你点几个人,跟着咱们一起,去把荷包拿回来…”
“啊…”
朱婆子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顿时喜笑眉梢,在她以为事情已经脱离掌控够,事情又奇迹般回到了正轨。
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陈氏可真是个奇才。
至于府里那些人不听使唤,不可能的,除非他们不想要月钱了?
于是,很快,陈氏和朱婆子,就带着木家仅剩不多的家丁婆子浩浩荡荡去小巷,讨要荷包。
甚至还带上了京兆尹的衙差。
沈兴沈大人升迁之后又重新回到京兆尹任府尹,果然,还是这个位置最适合他。
不过他如今也是得陛下看重的京兆府尹。
听说是木家夫人报案,他本不想理会。
可听说是去跟木蔺讨要崔氏的荷包,他顿时来了精神,还不忘让人去槐园通知木婉云,嗯,他觉得木小姐或许会喜欢看这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