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迷糊不远不近的跟着,只见竹内多夫一脸的讪笑和迷惑。
坟冢不二走在一旁,默不作声,原田秀好像也没解释。
不久,有人通知所有上尉以上的军官,到操场上开会。当然,远处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下级军官和士兵。
一名大佐,宣读驻沪派遣军司令部的命令:原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坟冢不二病愈,官复原职。竹内多夫不再兼任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川岛秀夫仍任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官。
原田秀既没让竹内多夫作离职讲话,也没让坟冢不二作就职发言,他本人简单训示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可怜的竹内多夫,尴尬的尾随而去。
坟冢不二这才有机会讲话。可能是大病初愈,中气不足,他只东扯西拉讲了十分钟。
说什么皇恩浩荡,不胜惶恐,唯有以此余生,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效忠大日本帝国,与诸君共勉云云。
杨迷糊在人群中,偷瞟小川野。小川野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意气风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但坟冢不二最后的话,打了小川野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满头大汗。
坟冢不二宣布,情报分析小组副组长山田,为防止机密外泄,不顾个人得失,即刻释放,升少佐军衔,任情报分析小组组长。
小川野作为情报课课长,知情却视而不见,毫无作为,降任副课长,仍主持工作,以观后效。
弘田二郎作为副课长,无故不在岗,鉴于为防泄露,临机处置得当,仅予以警告处分。
而情报分析小组纯子副组长,受冤不生怨,严守机密,任密码组组长,升少佐军衔。
训话完毕,小川野本想上前搭讪几句,却被坟冢不二的护卫挡在了外面。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只剩杨迷糊一个人,独自呆呆在操场,不停的来回踱步。
虽然山田和纯子升职加升衔,自己也仅仅受到警告处分,可杨迷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心怀隐忧。
他很清楚,老太太这一手,其实是“捧杀”,将他直接推到风口浪尖。一旦应对不当,恐怕不死也会脱层皮。
要知道,情报课四个主要课室,有两个主官都是杨迷糊的人。山田和纯子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杨迷糊必定承担领导责任,甚至主要责任。
但杨迷糊没法指责老太太的不是,因为老太太所做的一切,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杨迷糊踽踽回到办公室,山田在门口已等候多时。山田行了军礼,尾随进了办公室。
“多亏副课长周旋,才让我俩因祸得福。纯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正在回来的路上。”山田满怀感激的说道。
杨迷糊一笑置之,正色道:“转告纯子,凡军火、药品、烟土生意,近期一点边也不要沾,谁出面说情,施加压力,都不行,防止是陷阱。这是第一条。”
他顿了顿,才道:“第二条,遇事能躲就躲,不要硬出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成。实在推不脱,多让副职出面。”
山田认真听完,郑重道:“我会掌握分寸的。但也不能让人瞧扁了,我会稳打稳扎,先抓一批人。”
杨迷糊有些烦躁的挥挥手,让山田离去。
山田刚才所说,抓一批人,就是自己避不开的烦恼。若不抓一个军统,中统,或地下党,可不好交代。
再说,山田当了正职,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完全听命于自己。山田自作主张做事,也在情理之中。
更麻烦的是,自己提鬼放鬼,捉曹放曹,坟冢不二心知肚明,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肯定不会待见自己。
小川野对释放山田之事,肯定耿耿于怀,憎恨自己为何不明说、早说!
小川野到现在,也不来寻自己。杨迷糊猜测,坟冢不二此前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恐怕此时二人正相谈甚欢,密谋坑自己一把呢。
杨迷糊最后决定:和光同尘,韬光养晦,诸事不做主,万事不过心,先沉寂一段时间再说。
连续七天,杨迷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情报课无所事事。
碰到山田和纯子来请示报告,他一推二五六,让他俩直接找小川野拿主意。
甚至连坟冢不二找他办事,他也当作耳边风,回来顺手扔给山田或纯子。
因此,还被坟冢不二训斥了一顿。但他依然故我,阳奉阴违,坟冢不二也拿他没有办法。
老太太打来电话,让他去趟别墅,他推三阻四,说就是因为不在岗,受了处分,哪敢随便出门。
期间,紫鸢也来过一次,说麻生靖调班,不是老太太授意,乃施一山所为,让他放心。
但第八天深夜,紫鸢又来了。
“二哥,麻生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拒绝医治病人。施先生让我问你,能不能帮忙问问缘由。”
“没有其他医生吗?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杨迷糊不解。
“病人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这是麻生靖的专长,别人替代不了。”紫鸢小眉心紧锁。
杨迷糊想了想,“麻生靖拒绝后,有没有暴露病人的行踪?”
紫鸢摇头,“那倒没有。你是说,老太太有所察觉?麻生靖临时调班,也得到了老太太的授意?施先生也这么想,可麻生靖不作任何解释,甚至连面都不愿再见……”
杨迷糊心念一动,“为何不找脏老头?”
“不行。首长觉得那是装神弄鬼,不同意。他们可是无神论者。”紫鸢沮丧道。
“首长?什么意思?”杨迷糊好奇的问道。
“首长,就是大官,延安那边称大官为'首长'。不谈这个,你能不能帮忙问问麻生靖?”紫鸢解说一番,又扯回正题。
“我总得找个理由吧?我正在闭门躲祸呢!”杨迷糊不大情愿。
“那好办!”
话音刚落,紫鸢飞起一脚,踢在杨迷糊的左膝盖处。后者顿觉左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杨迷糊恼怒半晌,但又拿小丫头片子毫无办法,只好自认倒霉。
不顾杨迷糊的愠怒,紫鸢笑嘻嘻钻窗而出。
次日一早,杨迷糊向小川野请假,说左腿肌无力痼疾复发,要去医院看病。
小川野询问半天,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杨迷糊在宪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胖子好似早已候在这,拉着人力车就过来了。
上了车,走了五十多米远,杨迷糊才没好气的道:“你倒听话,紫鸢给了你什么好处?”
胖子嘿嘿笑,“小丫头片子找到小桃,我敢拒绝吗?再说,别人来我也不放心,栓子照看好儿又没空,只有我来了。”
“那狗子或玄子呢?”
“他俩只听栓子的,我可叫不动!”
“胡扯,你自个信吗?”杨迷糊语气不善。
“我信,为何不信?”胖子喘着粗气,“别扯有的没的,坐不坐车?要不情愿,你可以下车,咱还不伺候了。”
胖子居然停住车,扭头看向杨迷糊,一脸傲然之色。
杨迷糊顿时火起,正欲喝斥,却立马噤声。因为他也发觉,前面情形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