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迷糊沉吟片刻,才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抓到中共特使,或施一山,或地下党其他高层,才能功大于过。舅舅手中应该有相应的人选吧?”
他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小川野即便找不到中共特使或施一山,他手中一定掌握着地下党中高层的某些动态,待时机到了再去抓捕。美其名曰,放长线,钓大鱼。
所谓时机,就是自身犯了大错,焦头烂额时,抓个地下党立功,用来抵罪。或者是有升职机会,恰到好处的抓捕立功,提升升职的竞争力。这几乎是情报课心照不宣的惯例。
再者,即便小川野手中暂时没有人选,但那潜伏在延安的山鸡,也可临时提供地下党在上海的情报。
这也是杨迷糊下意识里,对暗杀那地下党叛徒,做的一个铺垫。
果然,小川野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或者又想到了山鸡。
小川野抬起头,沉吟道:“人选倒是有,但现在抓捕为时过早,有些可惜。”
杨迷糊趁热打铁,劝说道:“放长线钓大鱼,固然不错,但我们总要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宪兵司令部升格也没那么快,至少会与'汪'的国民政府成立时间,保持大概一致,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我劝舅舅不要再犹豫。”
杨迷糊心中想的是,若小川野手中有现存的人选,便想办法通风报信,破坏抓捕。再逼小川野孤独一掷,联系山鸡,正好趁机干掉那个叛徒。
小川野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似乎下了决心,“我手里倒有一个长期监视的人,但此人只是地下党的中层,好像份量不够,即便抓了,作用也不大。”
杨迷糊好似松了口气,再次进言,“舅舅,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能抵消一部分人对你的诟病。之后,舅舅再想想法子,找一个更大的猎物,不就成了?”
小川野终于点点头,“行,但容我再想想,回头再说。你去忙吧。”
见杨迷糊未动,小川野问道:“二郎,你还有事?”
杨迷糊站起身,脸上似笑非笑,“我就问一个事,那账本已被人取走了吧?”
小川野迟疑片刻,不情不愿的微微点头。
杨迷糊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这就对了。枝子被劫走,大概率是陆军的人,或者麻生老太太的人,或者是双方合作的结果。
陆军方面应该是发现了账目不对,急于查找剩余的军火药品与烟土去了何处。
麻生老太太贪心不足,仍想分一杯羹。怪不得麻生嫣说,老太太不愿插手干涉。
至于账本的事,定是枝子供出的。枝子可不傻,既然已知晓账本已无效,何必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目前当务之急,是怎么以平安的方式,救出枝子。
突破口依然在老太太那里。只要老太太相信,那遗失的军火药品已无法找回,说不定她会出手帮忙。
明天一大早,去老太太的别墅,找老太太帮忙救人。
至于街面上死了那么多人,杨迷糊也不想管了,就让小川野,甚至坟冢不二去头疼。
对,之后协助施一山清除叛徒时,也要设法拉上坟冢不二一起背黑锅。
杨迷糊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不久眯瞪过去。
早上七点,他准时醒了。洗漱完毕,他急匆匆出了门。
刚到胭脂巷,胖子冒了出来。
“胖子,宵禁刚解除,你就来了,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小桃说,你一大早必定有事要办,就让我早早在此等候。去哪里?”
杨迷糊翻了个白眼,“小桃算无遗策,你也不傻,不知道我去哪里?”
胖子煞有介事的摇头,“真不知,你以为小桃是神仙?”
杨迷糊半信半疑打量胖子,也没心情再与他斗智斗勇,便没好气的道:“去找麻生嫣。”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经过多个关卡的检查,终于抵达麻生老太太的别墅。
“胖子,你在门口等我。若一个小时我不出来,你就去找小桃。”
说完,杨迷糊下车进了别墅。
管家永川笑呵呵迎了出来,“弘田君,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杨迷糊也笑眯眯的,“一夜寒风,将我吹来。祖母大人在吗?”
永川笑容不减,“在,不过夫人正在见客,你得等等。嫣儿倒闲来无事。”
杨迷糊一进门,便见麻生嫣慵懒的半躺在沙发上。他急步上前,“嫣儿,不舒服吗?”
麻生嫣睁开眼睛,嗔道:“还知道来呀?我以为你会和我一刀两断呢。”
杨迷糊脸上堆满笑容,“哪里敢,怎么会!当时一时情急,话说的有些不好听。”
麻生嫣白了他一眼,“枝子找到了吗?”
杨迷糊摇头苦笑,“没有。小川野不承认,但听话听音,我猜想,枝子好像是祖母大人请走了。”
麻生嫣诧异的坐起身子,“此事跟祖母也有关系?”
杨迷糊张口就来,“有啊。老太太认为有人私藏了茶叶铺的军火药品,刚好枝子又去取过刘忠藏在银行里的东西,所以请枝子来询问,也说得过去。”
其实,以他的听力,他知道老太太在屏风后偷听,他是借机说给老太太听的。
果然,身后响起了老太太嗔怪的声音,“好啊,小子,趁老身不在,给我泼脏水。”
杨迷糊惊的站了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的,“祖,祖母大人,早上好,好哇。”
老太太一身旗袍,朝他走来,“小子,刚才说什么,我老了,耳聋眼花的,没听太清楚,要不再重复一遍?”
杨迷糊变得嬉皮笑脸的,“不敢不敢。刚才我只是与嫣儿开玩笑,但来请祖母大人帮忙救枝子,是真的。”
老太太却装聋作哑,“她被谁抓走了?哦,你口中的枝子,是不是糕点店的那个小老板?我只听嫣儿说过几嘴,没见过。小子,给我一个救她的理由。”
杨迷糊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糕点店是情报课的联络点;枝子与嫣儿关系也不错,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另外,另外,我的一些小钱,也投到她的店铺里,她一出事,我可就一无所有了……这可是我和嫣儿日后的生活费。”
老太太眨巴眼睛,突然一笑,“你不会与那所谓的枝子有一腿吧?”
杨迷糊大惊失色,“哎呀,老太……祖母大人,我与枝子是清白的,若不信,嫣儿可以作证。”
说着,他看向麻生嫣,没想到后者嘀咕道:“我也觉得你俩不干净……”
杨迷糊气急败坏,“嫣儿,我是来求祖母大人的。你不说情就算了,还,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老太太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尔后又戏谑道:“我是该帮,还是不该帮呢?”
杨迷糊连忙道:“帮,该帮。我可是你的孙女婿。”
“呵呵,你小子!见到你,总能让我笑一会儿。行,就冲这个,我帮,回去等消息吧。”
老太太指着他,笑眯眯的答应了,见他仍不动,恼道:“昨晚上海到处枪响,你没事忙吗?快走,工作要紧,以后少来。”
杨迷糊厚着脸皮问道:“那大年三十和初一,我该来,还是不该来?”
老太太挥挥手,“随你便!永川,将这癞皮小子,赶出去。”
出了别墅门,杨迷糊长'嘘'一口气。
“胖子,去找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