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慈安寺是依山而建,周围人烟稀少,今日照例是初一,闭寺,没什么马车和行人。
寺里很安静,沈沚阮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今儿虽然放晴,但是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还是有些冷。
沈沚阮搓搓快要冻僵的小手,又跺跺脚,这才感觉好些。
大殿的门依然紧闭,沈沚阮看了片刻,决定在这个寺里转转。
她走出院门,给守在这个院子的小沙弥说了一声,便开始四处打量。
这寺庙里平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们,所以寺庙里的和尚都很讲礼仪,见到沈沚阮一个姑娘家,也只是“阿弥陀佛”一声便走了,没什么人注意她。
这寺庙里的格局方方正正,一个院子紧挨着另一个院子,见有小沙弥从主殿出来,沈沚阮便决定去看看,来时听姑母说过,这大殿里面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沈沚阮想了想,决定去看一看,如果不方便进,那她就回去。
进了主殿的院子,便见这院子与其他的院子都不一样,里面很宽敞,有三间大殿,正中间的牌匾上写着“大雄宝殿”四个字,旁边的偏殿分别为地藏王菩萨殿和观世音菩萨殿。
院中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有几根快要燃烧完的香烛。
香烟缭绕,佛音悠扬,给人一种超俗脱尘的朦胧感。
沈沚阮站在那香炉前,此刻的她心里是无比的平静。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软软?”
听到身后的人叫她的名字,沈沚阮瞬间呆住了,紧接着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宋袭野刚被他娘逼着拜完了主殿的佛祖,又跟着来到了一边的偏殿。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个武将,对这些神佛之类的,都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能陪着他娘来已经是万分不情愿,一听他娘拉着他要主持方丈给他看手相,他立刻找借口就逃了。
他娘也没再找他,径直去拜观音菩萨。
他这才得以脱身。
没想到刚从大殿里出来,就见到院中那大香炉前站着一个人,那背影着实让她眼熟。
宋袭野再细看去,又一声“软软”脱口而出。
“软软?真的是你。”宋袭野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心情立刻大好。
听到第二声呼唤,沈沚阮才回神,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
宋袭野已经几个大步快速走到她跟前。
距离一下子缩短,沈沚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居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你为何会在此处?”
宋袭野身量很高,上一世沈沚阮每次被迫看他,都是被宋袭野抓着双臂,强迫她抬头。
这一世虽然以现在两人的身份,宋袭野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无礼的事,但是沈沚阮就是觉得别扭,她一点也不想跟宋袭野有任何接触。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沈沚阮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你现在住在英国公府,姑母是英国公夫人,姑丈是英国公,他们对你很好,你不是当初扬州那个孤女,你也没有成为宋袭野的小妾,不要怕,越是害怕,越是会让宋袭野得寸进尺。
沈沚阮心里默默重复这些话,片刻后,她往后退一步,垂下目光,稍微拉开些距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这才弯腰行礼:“宋小将军安好。”,礼仪从容大方,没出一点错。
眼前的女子有一个多月没见,看上去似乎没那么怕他了,说话行礼也是越来越有名门闺秀的样子,看来那英国公夫人是真的对她挺好,愿意花心思教她。
“你怎的今日会在此?”
宋袭野心情愉悦,面带笑容,他双手背后,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听见他这样问,沈沚阮咬咬嘴唇,强迫自己抬起头,与宋袭野对视,她说:“今日是陪姑母来的,想必这会姑母正在四处寻我,我就不叨扰宋小将军了。”
沈沚阮强迫自己镇定地回答了宋袭野的话,快速行了礼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宋袭野动作比嘴快,他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沈沚阮的右胳膊。
沈沚阮顿时大惊,她抬起眼眸慌乱地看向四周,随即开始大力地挣脱宋袭野,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着急:“将军,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宋袭野紧紧地盯着此时的沈沚阮,手上不松劲。
沈沚阮力气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用自己的左手去掰被宋袭野抓着的右胳膊,她一使劲,白皙的小脸顿时染上一抹绯色,看得宋袭野一愣。
沈沚阮见他看着自己发怔,心里一时气愤,她忽然间增力,挣脱了宋袭野的桎梏。
紧接着沈沚阮转身拔腿就跑。
“等一下,你别害怕。”
眼见面前的人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脱离了他的掌控,宋袭野想也没想,跟着就追了上去。
沈沚阮快速跑出院子,往姑母刚才的院子跑。
可是她一时慌不择路,眼前的景象在她眼里看起来一模一样,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辨认,一鼓作气沿着打扫干净的一条小路猛冲过去。
“软软,你不要怕我。”
宋袭野一个大男人,身高腿长的,当然速度要比沈沚阮快。
今日闭寺,寺里很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僧人,便再没有旁人。
见沈沚阮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的小路跑去,宋袭野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那笑容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愉悦感。
他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就对打猎很感兴趣,尤其是喜欢追逐猎物的感觉。
小时候他最喜欢猎鹿,尤其是与母鹿跑丢的小鹿崽子,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跑得又不快,那惊恐的眼神里透露出的绝望简直让他热血沸腾。
今天来这里真是意外的收获。
宋袭野志得意满,几个大步上去,拉近两人的距离。
沈沚阮跑得很快,寒冷的风在她耳边不断刮过,刮得她小脸通红,她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分不清身体现在是暖的还是冷的。
突然,她脚下一滑,前面一块凸起的石块把她绊倒了。
忍着右脚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沈沚阮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她这一路跑得急,斗篷的兜帽早已脱落,连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的下摆处都沾了些雪泥点子。
见沈沚阮在前方摔倒了,宋袭野也放慢了脚步,他在离沈沚阮七八丈的地方慢下了脚步。
沈沚阮有些狼狈,她的手脚都被摔得有些发麻,左脚脚腕更甚。
“你跑什么,本将军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只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宋袭野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他紧紧盯着沈沚阮,慢慢靠近,仿佛沈沚阮就是他儿时猎的小鹿,被他追到精疲力尽,不得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