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姑姑却已经不理会,盯着包袱好似在看一件物价珍宝,又好像在看自己烧伤的右臂。
她的手曾经也如兰嫔娘娘一样,甚至更巧。
怔怔半晌,又流下泪来:“王爷,将来等你们有了孩子,别忘了告诉孩子他的衣服是谁做的,也别忘了时常带着孩子给娘娘上柱香……”
奕王的眼泪夺眶而出,将脸挨在景姑姑露在外面四根手指上:“景姑姑别说了,别说……”
景姑姑任奕王哭泣,目光渐渐变得温柔:“王爷是最好的孩子,娘娘在天之灵一直都以你为荣,王爷今后做什么事情不要冲动,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景姑姑……”风铭就是不要景姑姑再说下去。
“老奴此生……”景姑姑就好似喃喃自语,目光飘向头顶上空,“等老奴不在了,还请王爷将老奴一把火烧了,也不要什么入土为安,就将老奴的骨灰洒在娘娘的墓碑周围,让老奴能生生世世陪伴娘娘。”
“景姑姑、景姑姑……,你不能、你不能……”风铭一激动猛烈摇晃起景姑姑的胳膊。
“王爷……”元亓赶紧拉住。
景姑姑不知哪里被牵动了痛处,却再没痛苦表情,而是又回过头来微笑看向风铭。
风铭松了手,但拼命大喊:“景姑姑,您不能撇下我,不能……”
元亓另一只手亦安抚景姑姑:“景姑姑,您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景姑姑嘴角还带着微笑,却是闭上了眼睛。
元亓只好又劝奕王:“王爷,孟大夫和褚神医都说了,景姑姑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只是还需很长的时间才能养好伤。你也莫要太过激动,这段时间该多陪陪景姑姑,多多开解她才是正途。”
风铭不知如何,周敞听了这话,稍许冷静,因此直接问出:“景姑姑,你是不是要想不开?”
景姑姑闭目不答,半晌却有泪珠自眼角滑落。
“景姑姑若是真要做此打算,那要我怎么办?”风铭泣不成声。
“九哥儿……”景姑姑听了哭声终是不忍,睁开眼睛,亦复痛声,“别哭,你已经长大了,老奴也算不负娘娘所托。”
周敞知道“九哥儿”是奕王儿时景姑姑对他的称呼,心下大恸。
风铭直接扑上去,死死攥住景姑姑左手:“我不管,你的伤能好,我不要你想不开,我要你活着。”
“您看老奴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这张脸今后无法见人,就是这只手臂也使不上力气,身上也火烧火燎的,老奴没用了,也不想再这样下去……”说到这里,景姑姑自己也说不下去,再次泪流不止。
风铭的心里就像被人塞了大团的棉花,堵得喘不过气来,却也是不管不顾:“什么有用没用,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你死。就是你不能动,要在床上躺一辈子,我也不要你死,我找人伺候你,我……”
景姑姑没力气争辩,只剩下轻轻摇头。
风铭心中恐惧几近疯狂,又抓过包袱里一堆小孩的衣服:“景姑姑,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妻生子吗?如今我已娶妻,那你就要等着看到我生孩子。将来我的孩子还要由你照顾,这些衣服不够,年年岁岁都要换新,到时候还要你帮着掌眼,所以你不能自寻短见,要配合大夫好好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
景姑姑的眼中已了无生趣。
“对了,还有、还有……”周敞拼命在心中搜索理由,“那个御医许未,我们还没有将他绳之以法,你若是就这么去了,九泉之下也无法向母亲交待。”
景姑姑的目光一滞,却还是泪水滑落:“老奴怕是等不到……”
“怎么等不到?你一定能等到。”周敞又拼命摇晃景姑姑的半边身子。
“王爷……”元亓是真怕景姑姑还没自寻短见,倒是让周敞给摇散了,又从后面拉住。
周敞是拼命想辙:“对了,还有秋叔,景姑姑你若是不想活,秋叔恐怕就要走在你前面,你们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秋长?”景姑姑终于又有了反应,“是了,秋长他怎么样了?”
有效果,周敞必须添油加醋:“景姑姑,秋叔因为你的事情,日日内疚自责因此积郁成疾,孟大夫说若是再这样下去,恐伤性命。”
“啊……”景姑姑跟秋长也是几十年的交情,如何不担心。
“秋叔此前就跟我说,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活了。”周敞又哭起来,“呜呜……,他怕你因为毁了脸、毁了身子活不下去,内疚得刚才几欲寻死,多亏我们拦住。”
“不、不……”景姑姑也跟着着急。
“所以,景姑姑,你不能想不开,你若是想不开,秋叔也必定随你而去,可不能啊……”周敞眨了眨泪眼,不是装的,说到动情自然流露。
景姑姑也再次红了眼眶,长叹一声:“唉……,秋长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
“心思重,也是系在景姑姑身上。”周敞眼见有效果,再加把劲儿,“景姑姑啊,脸算什么,算什么啊……,我不在乎,相信大家伙都不在乎,我们在乎的是你活着。你要真想不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九哥儿……”景姑姑忍不住又跟着哭出来。
效果基本达到,周敞抹一把真情实感的眼泪,霸道起来:“总之我不管,你不能想不开,你若想不开,秋叔也想不开,你们要是真都去了,丢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我要恨你们一辈子。”
“九哥儿……,我……”景姑姑神情激动,说不出话来,但眼中的决然之色也已去了大半。
周敞又复保证:“至于您的伤,我会再想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治好的。就算是治不好,景姑姑在我心中永远是最高贵典雅的,谁也别想笑话你的脸,谁敢,我就让他后半辈子都笑不出来。”
“九哥儿,我的九哥儿啊……”景姑姑再说不出别的,唯剩一声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