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胸怀天下苍生之语,尽显仁人之心,非有大智大善者不能言。”
卢植说完,捋须呵呵一笑,眼里满是赞赏。
李悠一愣,这话是在涿郡县令府吃了闭门羹后,蘸水留书,卢植既然能看见,想来当时就在不远处,或者只在一墙之隔,看来当初的闭门羹是卢植给的。
呵呵!
未待李悠开口,卢植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叹了口气,一把握住李悠手腕,眼带关切:
“长生,这天下芸芸众生,智者横亘古今不知凡几,言者无数,能切实者几何?曲辕犁开农耕之未有,乃造福于万民,此大善之举,世人定会谨记。”
卢植言词恳切,语气极重。
李悠突然就懂了,内心也同样叹了口气,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宽慰自己,怕自己心灰意冷,这倒是卢植想多了。
在卢植看来,要想造出曲辕犁必然是花了极大心思,也对田间之事如数家珍,才能切合实际,造出此农耕神器。
此物问世本应大行天下,积极推广,可如此两年过去,未见朝廷颁布任何相关政令。
又见李悠身披甲胄,以为有弃文从武的意思,这是在为其惋惜啊。
李悠摇摇头,曲辕犁确实得之不易,但自己是剽窃所得,心里再清楚不过。
一拱手道:“卢公,当真言重矣。悠不过借人牙慧,不敢妄自揽功加身。”
“非也,直辕犁经年未改,曲辕犁已做巧思。”
卢植脸色一板,故作厉声,“过谦者自傲,长生可是看不起老朽?”
李悠有些无语,连称“不敢”。
好家伙,卢植年纪也就四十七八上下就自称老朽,等于是用长辈身份压人,再说下去就是不识抬举。
于是一拱手算是认下了,卢植朗声一笑。
二人并肩前行,转而说起了当下局势,李悠听着频频点头。
话罢,已至中军大帐前,李悠戴上头盔,引身迈步进帐。
众人四方站定,卢植落坐,看了一眼鼻青脸肿、姗姗来迟的高秀,
还有盯着典韦一直看的刘备,眉头微皱,也未多言,事情大概已经清楚,也无需多言其他。
卢植环视一圈,锁定李悠,有意发问:“如今贼寇四起,生灵涂炭,此乃我等臣子之责。长生以为,当以何策破敌?”
来的路上李悠已经知道卢植的策略,而且正在实行,
围点打援确实不错,也是上策阳谋,既能减少粮草消耗,还能让黄巾军自投罗网,以逸待劳,往后省了许多麻烦。
但黄巾军放弃人性,裹挟平民冲击关卡,这也是阳谋没法破的难题。
李悠沉思片刻,开口就来:“吾有三策。其一,当恩威并施:对贼众中被胁迫者,许以活路,晓以大义,分化其势;对顽固之敌,则雷霆出击,以正军威。”
“其二,斩其首脑,贼军自溃。其三,引军出城,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一将起身,语带嘲讽:“围城广宗数日,已进出不得,如何分化?斩其首脑又谈何容易,引军出城决一死战?莫非天使大人不知兵否?”
说完左右张望,引得不少将领呵呵发笑,随声附和。
卢植充耳不闻,这些人是各郡县军官,都是临时听令前来,对他这个中郎将平时也是态度敷衍。
但对李悠说的话,卢植仔细想了想,微微一笑,能者出奇,确有可取之处,不过还是差了点。
李悠知道,自己突然领兵来此,让这些围城静待许久的将领心生不悦,这就是人性。
如果是左丰那个太监来,这些人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自己和颜悦色,那是敬卢植人品,好像也给了这些人什么错觉。
呵呵一笑,看来卢植在这里也不是很好过啊。
既然如此,那就让尔等尝尝什么是以势压人,自己也体会体会是个什么感觉。
眼睛一眯,冷笑一声:“本天使得陛下金令领兵至此助阵,汝等是怀疑陛下无识人之能吗?”
众将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闻之立马噤声,这次换李悠看谁,谁低头,呵呵,这感觉确实挺爽。
卢植捋须摇头,知道李悠这是借故抬高他的地位,好意心领了,但不必如此。
见刘备使了个眼色,高秀抽了抽嘴角,忍痛拱手出声,给出意见:“眼下局势明朗,贼首张角被困,黄巾贼军必定驰援,我等只需静待打援即可,以逸待劳岂不是百战百胜乎!”
又一将出声:“贼首拥兵十五万,若配合城外驰援,出城决一死战,我等如何自处应对?”
高秀看了刘备一眼,微微一笑,等的就是这句问话:
“若昨日,贼首破釜沉舟或可一战,但今日涿郡太守、刘备刘使君领两万步卒前来助阵,本将适才已见,两万步卒盔明甲亮,个个精锐,贼军不过土鸡瓦狗尔。”
李悠有些无语,还有配合捧臭脚的。
卢植眼神也望了过来,李悠秒懂,这是以为自己没看出来他的战略部署?呵呵,有点被小看了,不过不急。
见李悠沉默不语,卢植又看了看刘备:“玄德,你以为如何?”
刘备闻言叹气一声,还看了李悠一眼,顾左右而言他:“学生领兵至此,一路所见驰援黄巾军皆裹挟百姓冲击关卡,死伤者不计其数,故而,学生以为无极侯……”
话没说完,卢植拍案而起:“此言当真?”
刘备拱手,义正言辞道:“学生句句为真,绝无虚言。”
这果然很刘备啊!很仁义,但李悠嗤之以鼻,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虽然不可能都跟曹操一样心狠手辣全部杀光,但绝对也有杀民之举,
决战在即,现在问责,人心惶惶,那谁去领兵?如果不问,又置卢植于何地?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卢植脸已经气的通红,一握双刃剑,手都在发抖:“高秀何在?”
高秀头皮一紧,赶紧拱手:“末将在!”
“为何不见有报?”
高秀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禀中郎将大人,黄巾祸起,叛民造反,那些平民皆是黄巾蚁贼乔装混淆视听。”
卢植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缓了缓,什么也没说。
眼中眸光沉灭不定,想了好一会儿,一眼看向李悠,恍然大悟,适才三策就是眼下最优。
看来屠杀平民之举,眼前这小子也早就知道,至于为何不提,卢植稍微一想就知缘由。
刘备也看出来这三策为优,只是换了个方式同意,
还有高秀找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
卢植自嘲一笑,皆是人间翘楚啊!
一抽腰间双刃剑:“传令,明日午时三刻于广宗城外鼓噪,传其黄巾恶行!”
一将领命称“诺”便走
“玄德,你领本部人马于二十里处隘口设伏阻敌。”
“长生,给你三日时间分化贼寇或斩其首脑,成与不成,三日后与贼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