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岳疏桐回过头,只见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就站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
不知道她是何时在那里的。是偶然发现,还是早就等候在此了?
岳疏桐心中虽有疑云却也不能去细想。因为那女子手中提着九节鞭,缓缓朝她走来。
岳疏桐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这女子下巴尖尖的,面容没有多少血色,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岳疏桐,阴恻恻的,像是一条蛇。
岳疏桐认得她。
是段暄的乾魂,青奴。
看来一场恶战要在所难免了。
“小殿下,你快跑。”岳疏桐低声对身后的段昶道。
“那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快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活着,就还有再见的日子。”
“疏通姐姐你要保重。”纵然不舍,段昶也只能离开,朝着一旁的马厩奔去。
青奴挥鞭向前,想要拦住段昶。岳疏桐立刻拔剑相向,替段昶挡住了青奴的鞭子。
段昶趁机骑上马厩中的马,向北城门逃去。
岳疏桐余光瞥见似是有什么人也向北城门赶。她顿感不妙,想要跟过去,可是青奴却一直与她缠斗着。
“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你在我这里可占不到便宜。”岳疏桐冷冷道。
青奴冷哼一声:“不必多言,各为其主罢了。今日,你走不了,齐王也走不了。”
见青奴如此说,岳疏桐便不再顾及以往的情面。曾经她们同在乾牢,多少会有互相照顾的时候,可如今段泓与段暄已不共戴天,即便再不想,她们之间也无法如从前那般相安无事了。
青奴的鞭子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直欲取岳疏桐性命,却都被岳疏桐挡了回去。
岳疏桐终究是不想杀了她。
她心中惦念着段泓和段昶,以及王府中的姐妹们,她现在只想赶快赶回王府,赶在王府被彻底抄没之前救出翠影她们。
可青奴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并不着急要她的命,却也不让她有半分脱身的机会。
岳疏桐将心一横,躲过了青奴袭来的鞭子,趁着这个空档,直直刺向了青奴,正中青奴的腹部。
青奴吃痛,手上一松,岳疏桐紧接着又是一剑,刺穿了青奴的肩膀。
青奴身形不稳,倒在了地上。
岳疏桐不再管她,转身朝着王府赶去。
回到王府时,岳疏桐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
官兵像驱赶鸡鸭一般驱赶着府中的人,抢夺着打砸着府中的陈设和装潢,能带走的金银细软被就地瓜分,带不走的古董家具被尽数砸烂。昔日气派的王府已经荣光不再,只余一片狼藉。
无人注意到岳疏桐回来。
慌乱的人群中,岳疏桐没有看到翠影的身影,便抬腿往内院跑去。
刚刚跑过垂花门,岳疏桐便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疏桐!疏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岳疏桐被一把抱住。
是翠影。
“其他人呢?”岳疏桐心急如焚。
“都被我遣走了。那天你让人捎口信来,说要映雪剑,我就猜到可能会出事,就让望春他们先离开王府,等我的消息。”翠影道。
“殿下可有回来?”
“回来了。在院子里。”
赶到段泓的院子时,眼前已是一片火光冲天。
段泓也想要用和贤贵妃一样的方式了结自己。
翠影惊恐万分,语无伦次地叫喊着。
“我去救殿下!”
岳疏桐冲入了火海。
开门的一瞬间,热浪席卷了她的全身。炽热的火焰炙烤着皮肉,疼痛难忍。烟尘扑面而来,岳疏桐被呛得不住地咳嗽,无法呼吸。
外室中没有看到段泓的身影,岳疏桐又艰难地往内室走去。果然见到段泓已经昏倒在内室的地上。
火越烧越大,整间屋子已经摇摇欲坠。
快要靠近段泓的时候,一根房柱突然倒下,将岳疏桐死死压住。
岳疏桐顿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脸颊上的痛楚尤甚。
她拼命地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柱子,柱子却纹丝不动。火舌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强烈的痛苦几乎摧毁岳疏桐的心志,她陷入了绝望之中。
“疏桐,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继而柱子开始被挪动,岳疏桐被人拉了起来。
“木兰姐姐,阿修大哥……”看着眼前的两人,岳疏桐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几年,木兰与陶妈妈的长子阿修暗生情愫,段泓便烧了他们二人的籍册,将他们放了出去,做一对平常夫妻。
岳疏桐怎么也没有想到,木兰和阿修会在此时突然回来。
“你和殿下快走。”木兰和阿修一起将段泓扶起,让他倚靠在岳疏桐的身上。
“稷王自焚,齐王负隅顽抗,已被诛杀,尔等也莫要反抗,速速伏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要杀的话就动手吧,何必要说那么多!”屋外传来陶妈妈的声音。
“小殿下他……”岳疏桐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一般,疼痛非常。
“你快走!”
“啊——”
惨叫声传来,岳疏桐只觉得气血上涌,头脑昏涨,想要冲出去救人。
木兰死死拉住岳疏桐。
“你出去还能做什么?快走!”
“疏桐姑娘,你快带着殿下从这里出去。”阿修打开屋子北面的窗户。
岳疏桐强忍着疼痛,从窗户翻了出去,木兰和阿修又将段泓扶过去。
“这屋子要塌了,你们快出来。”
可木兰和阿修只是微笑着,并不行动。
“只要世人都相信,稷王已死,你们便安全了。”木兰轻轻道。
岳疏桐顿时明白了木兰话里的意思。一阵强烈的惊惧挟住了她的心。
“当年,若不是殿下,我早就被卖入青楼,沦为娼妓了。如今正是我报答殿下恩德的时候。”木兰笑着笑着,流下了泪,“疏桐,你要活下去,别忘了贵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家是怎么没的。”
隔着窗子,岳疏桐紧紧握住木兰的手。她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只是一味地哭。
“快走!快走!”木兰抽出了手,用力推搡着岳疏桐。
岳疏桐深深看了木兰最后一眼。想要记住木兰的样子。可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木兰尽数吞噬。
这场火几乎蔓延了整座稷王府。后来赶到的官兵在稷王起居的屋子的位置只发现两具面目全非的尸身。所有人都相信,稷王畏罪自尽,他的乾魂也随主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