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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

贺禹州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南漾的手。

原本手指纤细,但是柔软圆润细腻,泛着一层柔柔的光泽。

但是现在。

南漾就连手指都形容枯槁了。

贺禹州硬挺的面上,克制不住的露出几分恸色。

他很难过。

但是他好像又是最没有资格难过的人。

因为南漾现在的满身风雨都是拜他所赐。

他曾经狂妄的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以为他和南漾一定可以回到当初初见的样子。

他们会是一家三口。

但是……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南漾。

贺禹州想,这可能就是他的报应,他亲手将一碗毒药端给自己的手足兄弟,他注定也要失去一切。

这才是补偿。

他原先以为的,照顾好温妍,照顾好孩子,就是对当年事情的补偿。

可是实际上,他这样的人,不配补偿,只配报应。

而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南漾和孩子,母女平安,哪怕他是失去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他在自己妻子昏迷不醒,他们的孩子生死未卜的时候,终于真正明白了,爱的定义。

贺禹州握着南漾的手。

潸然泪下。

他只求,南漾平安,他只求,孩子平安。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他而起,他愿意以身相抵,以命相抵。

南漾是无辜的,孩子更是。

他们的孩子。

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出自己人生的第一声啼哭。

深夜。

南漾依旧没有醒过来,孩子依旧没有脱离危险。

或者可以说,孩子那边,医生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手术室门外。

只剩下宫之谦和贺森贺淼兄妹俩。

贺淼眼睛哭得红肿,双手合十,不断的祷告,祈求她最善良的嫂子和小侄女都可以平安无事。

次日清晨。

孩子已经在手术室抢救室抢救了整整十八个小时。

其实……

回天乏术了。

南漾醒过来了。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侧,没有看到孩子,她又抬眸,望着病房里的其他角落,也没有看到宝宝床的存在。

她记得贺禹州曾经亲手给孩子做了两个宝宝床。

没有搬来吗?

那医院里应该也会提供宝宝床吧?

刚出生的宝宝应该要和妈妈在同一件病房吧?

南漾蹙眉。

手指被抓紧。

她顺着自己的胳膊,看向抓住手腕的男人。

南漾瞳孔皱缩。

看见贺禹州,她就控制不住的想到放在书房书桌抽屉里面的那一份催眠文件。

她梦的推开了贺禹州,尖叫着说道,“你别碰我!”

贺禹州只以为是她对自己的憎恶和责备更深,便心疼的放开了自己的手,说道,“好,漾漾,我不碰你,你不要激动。”

南漾收回愤恨的目光。

她掀开被子。

就要下床。

贺禹州眉目清颤,“漾漾,你现在不能下床,你……”

南漾挪动着酸胀的双腿下了床,她踩上拖鞋,双脚落地的瞬间,身子倒在床上。

双腿仿佛已经无法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贺禹州压了压心底密密麻麻的疼,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卑微的说道,“漾漾,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带你去,你是想去看孩子吗?”

南漾抬起头。

她喉咙剧烈的滚动着。

眼眶中,泪凝于睫,却咬着牙关,不肯下落。

她声音沙哑,缠着说不出来的悲伤难过和无助,“她……还活着吗?”

贺禹州眼眶润湿。

他走到南漾身边,用被子将南漾团团捂住,抱起南漾,“还在抢救,我带你去看。”

南漾脸色越发苍白。

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像是一个僵尸。

像是一个丧失了自己思维能力的木偶。

她随着贺禹州一起移动。

移动到手术室门口。

宫之谦看到两人,喜极而泣的说道,“刚刚手术室里传来好消息,说是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马上转入监护室。”

贺禹州胸腔里梗着的石块终于是落地了。

他垂眸看着南漾。

沉沉哑哑的说道,“漾漾,我们的女儿没事,我们的女儿还活着。”

南漾闭上眼睛。

眼角湿润。

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孩子被转入到重症监护室。

即便是孩子父母,也只能在外面的玻璃窗前,看一眼。

南漾睡了后。

贺禹州一个人走在这里。

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刚刚出生两日的孩子,她好小,小的让人心疼。

一个小宝宝躺在床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自己的小脑袋两侧,乖乖的睡觉。

贺禹州忍不住伸出手。

手指贴在冰冷的玻璃。

隔着一层无法穿越的玻璃,隔着走不过去的路途,他一点点的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小手,小脚丫……

这是他的孩子。

和他血脉相连,身体里留着他的一半血的孩子。

他多想抱一抱她。

可他无能为力。

就像是对于他和南漾的感情,他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贺禹州在重症监护室外,站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里面的警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贺禹州惊慌失措。

他亲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脸色骤然憋成了铁青色,两条细细的小胳膊求救一样的在空中挥舞,各种仪器发出了不正常的提醒。

医生护士纷纷跑进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女儿直接从重症监护室推进了手术室。

贺禹州一路跟上去。

他被关在手术室门外。

绝望的情绪,第一次,像是潮水一样,袭遍了贺禹州的全身。

宫之谦闻讯赶来。

他拉住手指关节已经被捶打出血的贺禹州,轻声说道,“阿州,你……撑住,孩子由于窒息,导致身体器官衰竭,加上……加上孩子本身就不太健康……”

贺禹州一拳将宫之谦砸在墙壁上,“去你妈的不健康!她怎么能不健康?她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小拳头小脚都那么有力气,她会踢我,你告诉我这是不健康?”

宫之谦喉咙刺痛,“阿州,现在能做的是稳定下孩子的病情,然后……然后尽量汇集全世界钻研这种病情的专家泰斗,会诊商议具体治疗办法。”

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南漾和孩子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怎么老天爷还是不肯放她们?

“我的孩子怎么了?”

南漾身上披着满意的外套,外套下面是医院的病号服,唇色苍白的出现在这里,“我孩子呢,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