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富商之子认一个农家汉子做义父,这便说的通了。”
“你们说林婆子要是知道当初被她苛待的孙女是个福娃,会不会气个半死?”
......
村民七嘴八舌,闹闹哄哄。
里正嫌烦,下令赶人,“赶紧回家去,地里草拔光了?还是稻谷育苗弄完了?”
——
就在李山他们忙的脚不沾地时,四个报子敲锣打鼓一路敲一路问,从村头敲到村尾,在林大江门前停下。。
“敢问这是谢赟谢公子家吗?”
林大江正在里面整理物件,看见四个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赟是谁?
村里没这人啊?
“谢赟?没这人啊!”
四个报子面面相觑,难不成他们走错了?
四个报子也怕走错人家,赶紧把报喜的册子拿出来,“没错啊,就是谢赟,嘉林县大义镇上林村人士。这里可是上林村?”
林大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谢赟不会是辞安吧?
“是啊,这里就是上林村。敢问几位大人是来报喜的?”
“对,上林村谢赟,府试中了第十名。”
“辞安这小子可真有出息,大人,我带你们过去。”林大江顾不上擦手,急忙带着四位报子朝谢家赶去。
报子又是一阵敲锣打鼓,从林家走到谢家。
林小满和林惊蛰几个都跟在报子后面,附近狗蛋几个小娃也跟在后面。
王婉听了报子的报信,赶紧把谢辞安喊出来,这可是大喜事,她给每个报子准备了红封。
“几位官老爷,留下吃了饭再走。”
“不了,后面还有几户人家要报喜,就不耽搁时辰了。”
报子喜滋滋的收了喜钱,又一路敲敲打打,往别处赶去。
“辞安,真有你的,哪有你这般连中两场的,那明年岂不是要参加院试了。”
谢辞安点头,“院试三年两考,明年秋天有一场。”
此时,眼尖的狗蛋发现报喜的人一路敲打着往里正家走去,便喊道:“官老爷去里正爷爷家了!”
林大江光顾着祝贺谢辞安,这会听狗蛋一喊,忙着跟上去凑热闹。
谢辞安和林惊蛰也闲不住了,毕竟在临安府几人也算是同吃同住,有了较深的情谊。
王婉一向是不怎么出门的,摆摆手让谢辞安尽管去。
如此一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里正家走去。
还未走到,林小满便听到林达媳妇喜极而泣的声音。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耀文中了!”
林小满挤进院子,林庄媳妇木愣愣地站着,脸上毫无喜色,看来只中了一人。
也是,临安府九个县,每个县城百来个考生,不仅是当年县试过了的考生,还有历年通过县试的,像有几个大县,此次去临安府赶考的都超过三百人。
此刻里正家里,除了二房的脸色有些落寞,其余人都是喜上眉梢,又是给报子送红封,又是送瓜果花生的,还要请报子留下吃饭。
报子收了红封,同样的说辞,后面还有人家等着报喜。
报子一走,林庄媳妇便失控哭起来了,“咋就中了耀文一个,是不是耀光还在后头?”
“大喜的日子,老二家的你这是干啥?”
林耀光自认为学识比二哥差一截,二哥排名已然靠在末尾,他不中也在情理之中。
“娘,儿子不孝,今日起一定发奋苦读。”
里正笑着点头,“十年寒窗苦读,如今耀光也才读了六七载,不急不急。”
林庄也安慰儿子,“耀光,你还小,能过县试已经很厉害了,往后的路还长,切记不能因一次失意失了本心。”
“儿子谨记于心。”林耀光拱手道。
林小满想,谢辞安自搬来上林村,一直在家中自学,可即便如此,依旧比在明义堂的林耀文考得好。
一个农家子,虽然有明义堂的夫子倾心教导,可依旧有很大的缺陷,他没法广览群书,也不够银子支撑他去游学,光靠死记硬背手头的书籍,远远不够继续提升水平。
这就是当初她想印刷历年考卷的原因。
资源不够,努力来凑,只要他们不断刷题,就能成为“小镇做题家”,卷死富家子弟。
可惜此法行不通,刚出生就已经夭折了。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够窥探的层面了,她啊,努力努力再努力,早日做上小富婆就够了。
谢辞安这会已经和林耀文互相恭喜上了。
约定明年八月一起参加院试。
林耀光虽然不觉得失落,却羡慕二哥又能和谢辞安讨教学问了。
谢辞安的学问在他们几人中最为突出,他总有不一样的见解和思路,是他们绕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哎呀,咱村里一下子多了两位童生,真是大喜啊!”
“里正不是说村里在建村学吗?等村学建好了,我把小孙子也送来念书,说不定十年后也是个童生老爷。”
“得了吧,你那孙子还是个只会吃奶的奶娃娃,十年后不过才十岁,哪有这么大能耐!”
“读书哪有这么容易哦,耀文耀光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就耀文中了,读书人今年考明年考,都还是少年人,就要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去考试。”
里正今日着实高兴。
二孙子中了童生,这几年的银子总算打了点水花上来。
他手一挥,“耀文中了童生,流水席得办!”
林耀文脸色通红,“爷,辞安考了府试第十都没办流水席,我也不办了,明日我便回明义堂读书。”
谢辞安提醒道:“你我中了童生,便可进县学读书,你不必再去明义堂。”
里正还是头一次听说,毕竟上林村读书人少,考过童生的更少。
“真能去县学?”
谢辞安点头。
林达媳妇道:“县学这么远?耀文去了能适应吗?”
林达笑道:“怎么不行,先前他们去考试,我可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如今耀文已经十六,不小了。”
谢辞安解释进入县学的好处,“林婶,比起镇上的明义堂,县学的夫子学识更高,除此之外,县学的书能免费借阅给学生。”
“那岂不是有看不完的书?都不用花银子买书了?”林达媳妇没想到进入县学好处这么多,既然好处的,那肯定要去啊,便宜不占是王八!
只是县学的束修是不是很贵啊?
到时候老二媳妇会不会阴阳怪气不同意?
林庄媳妇碍于公爹的面子不敢黑脸,只能频频叹气,一会怪当初林庄要是跟去如今中的说不定就是耀光,一会怪耀光自己不争气。
里正两个儿媳妇一个喜一个愁,但丝毫不担心里正要摆流水席的决心。
上林村多少年没出过童生了?
今年一下子通过两。
“老大,你快去邻里借几张凳子、椅子过来,老二把瓜果拿出来招呼乡亲们。”
“里正,拿什么凳子,咱坐在门槛上石头上都成,沾沾喜气。”
上林村男女老少出动,都聚集在里正的院前屋后。
因此当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上林村村头驶入,原本闹闹哄哄的村头一个人都没有。
衙役赶着马车往村中热闹处赶,将见闻报给马车里的人,“大人,今年大义镇有十一人通过府试卷,上林村就占了二成。前面那处院子便是中了童生人家在招待邻里。
此刻坐在马车内的少东家一句话都不敢言。
也不知道县老爷打着什么主意。
难不成又看上林家作坊的什么东西了?
马车车身精美华贵,车门前挂着两盏镂空精致竹雕灯笼,随风一晃一晃。
拉车的马有两匹,高大健壮,还有四位骑马的衙役护在马车两侧。
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原本热闹的场面安静下来,村民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马车上。
上林村又来大人物了。
“林家作坊的主事人可在?”
骑马衙役翻下马问:“林家作坊的主事人林大江可在?”
林大江走近两步,已然认出说话人就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心腹,上回来作坊跟随在县令大人左右的人中就有他。
“大人,小的林大江,不知县令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坐在马车里的甄县令与少东家一前一后走出马车,扶起跪下的林大江。
“本县未着官服,实乃微服出行,不必多礼。”
上林村众人反应过来,一个个跪在林大江身后,林小满也不情不愿地跪下。
“大家请起。”县令大人话音刚落,林小满慢悠悠起来,发现众人还跪着。
干干净净的衣服,跪在泥地里,膝盖处已经染上了泥,村民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县令大人。
林大江、谢辞安他们见小满起身,也跟着起来。
遇上个不讲理的县令,说不定要被县令记上一笔。
“本县今日到上林村,才到村口便遇上报喜的报子,本次府试上林村收获喜人。”
里正与有荣焉,笑呵呵得道谢:“都是大人治下有方,才让读书人能心无旁骛专心读书。”
“里正是有福之人,上林村这两年变化很大啊!”
甄县令转身看了周围一圈,周围村民皆低头不敢乱动,周围静悄悄一片。
如此这般和在县衙无甚区别,当真是不自在。
“听说林家作坊去年请了不少本村的村民做工,本县也想再去作坊看看。”
林大江闻言,忙上前带路,“大人,小的在前面带路,您上马车......”
话未说完,被甄县令打断,“无需上马,你便在前面带路,我等步行跟你前去。”
随后,他又道:“这次府试上榜的两位童生,也随本县一道前去。”
林大江唇角微微抽搐,县令大人这是坐马车坐厌了,来鸟不拉屎的乡下微服私访来了。
不过表面上他可不敢多言,热情地在前面带路。
被点名的谢辞安、林耀文和林家人一起跟在县令大人身后,里正和他两个儿子也一同前去作陪,他们身后,跟着一众村民。
村民不敢跟的太近,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原本闹腾的小娃都没大人耳提面命保持安静,场面颇为壮观。
林家作坊目前只剩最后一批松花蛋没运出,作坊里除了两只看门的狗儿并无人看守。
林大江主动解释,“大人,如今天气渐热,松花蛋久放易坏,如今您看到的乃是十日前最后制作的一批。”
甄县令此次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看了几处,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提出去林大江家坐坐。
林大江受宠若惊,县令大人光临寒舍,简直蓬荜生辉,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里正坐不住了,当即让两个儿子去打酒买菜,“别小气,买好酒,多买肉。”
这可是上林村的荣耀,不能怠慢了县令大人。
只有得到县令大人的重视,上林村这一带才能有发展。
里正深谙此行,一定要好好招待甄县令,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里正,不必破费......”甄县令第一次体会村民淳朴的招待,听他们又买酒又买肉的,实在太过于破费。
嘉林县乃下县,即便身处鱼米之乡的临安府,很多百姓依旧吃不饱穿不暖,逢年过节买点肉补充点油水就当吃过肉了。
“大人这哪是破费,能招待大人乃是咱上林村的荣幸。”里正精瘦黝黑的脸上精神奕奕,笑容满面。
林大江也道,“大人,您要是不嫌弃,留下来用过粗茶淡饭再走。”
少东家在旁附和,“大人您有所不知,如意酒楼的酸菜鱼和叫花鸡都出自林家。”
甄县令吃过如意楼的酸菜鱼,味美、鱼薄、鲜香、酸爽,特别下饭。
“那便有劳了。”
得了准话,李桃花便去灶房忙碌了。
林达媳妇和林小满留在灶房帮忙。
林大江、林惊蛰、少东家、里正和两个新进童生在林家院子里陪甄县令。
大多数时间,都是甄县令在考校谢辞安和林耀文,除此之外,又聊起了林家作坊。
甄县令母亲出身名门,世家嫡女,陪嫁的铺子遍布京城。
可唯有一家酒楼经营不善年年亏钱,这不,他为了讨好母亲,让母亲少操心他的婚姻大事,把腊肠和松花蛋直接运到京城酒楼,还附送了一份由松花蛋和腊肠组成的“延年益寿”贺礼样品。
谁知仅凭松花蛋和腊肠,便将屡屡亏钱的酒楼扭亏为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