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愿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窗边。
夜幕笼罩下的沪城法租界，灯火阑珊，却隐藏着无数危机。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一趟。”
江时愿囫囵将西红柿鸡蛋面吃完，而后乔装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她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把花口撸子别在腰间，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闪身而出。
下楼后，她用一根细铁丝撬开一辆男士自行车的车锁，准备暗中“借用”一下。
夜色中，江时愿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弄堂小巷之间。
她来到第一个地址，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叫宏福杂货铺。
江时愿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
她走进店内，压了压黑色贝雷帽，假装买东西。
“老板，来包骆驼牌香烟。”
“好嘞。”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
江时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店里的环境。
她发现，店里的柜台上摆放着一本《三国演义》。
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这是地下党的联络暗号！
江时愿心中一沉，看来计划书上的地址果然是地下党的联络点，她必须尽快通知组织。
“老板，多少钱？”
“二十法币。”
江时愿付了钱，转身离开宏福杂货铺。
她骑着自行车，来到第二个地址，那是一家名为吉祥茶馆的小商铺。
江时愿走进茶馆，发现拢共就十张桌子。
她便顺势在靠门的那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茉莉花茶。
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店内外的情况。
突然，江时愿注意到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着一个老熟人。
那是换了便装的南造允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时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喝茶。
南造允子并没有注意到她，毕竟她现在乔装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
江时愿突然意识到，南造允子之所以提前过来摸排这几个地址，还是缘于内心的不信任。
此刻，她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南造允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今夜，江时愿再将她的尸体抛入河道。
那么她就会彻底人间蒸发，驻沪特高课那边，也很难怀疑到自己身上。
“荆棘”计划目前只有南造允子、高桥佑伊和自己知晓，南造允子消失后，驻沪特高课必然会乱成一锅粥。
届时，他们会满世界搜寻她的踪迹，反而无暇顾及“荆棘”计划的推行，以及对“凌绝顶”同志的暗中追捕行动。
江时愿思及此处，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茉莉花茶，茶香袅袅，却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波澜。
“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茶水却如同烈酒般灼烧着她的喉咙。
“咳咳——”
江时愿假装被茶水呛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伙计，结账。”
她随手掏出二十面额的法币扔在桌上，毫不在意道：“茶钱不用找了！”
“我去门口吸根烟，再给我的茶壶里加些热水！”
小伙计热情一笑，“好嘞先生！”
而后江时愿起身，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到茶馆门口。
夜风习习，吹散了些许饮茶带来的燥热。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刚买的那盒骆驼牌香烟，“刺啦”一声，用火柴点燃其中一根。
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袅袅青烟，模糊了她的脸庞。
江时愿假装吸了一口，但没有过肺，而后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间，她的眼神愈发冷冽。
而后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廊下的阴影里，这里光线昏暗，不易被人察觉。
江时愿从风衣内兜里掏出一个精致小铁盒，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十几枚细如牛毛的岩盐毒针。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枚涂抹着黑色药膏的毒针，将手表里的“百日祭”毒针取下，换上了“见血封喉”。
做完这一切，她将铁盒放回内兜，又假装吞云吐雾起来，而后将烟蒂狠狠踩灭在脚下。
江时愿重新回到茶馆，坐到靠门的位置上。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眼神却始终留意着南造允子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气氛愈发紧张。
终于，南造允子起身了。
她稍微整理了下大衣的衣领，走向门口。
机会来了！
江时愿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就在南造允子掀开门帘，准备迈出门槛的刹那——
江时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略微回身，手腕一抖！
伴随着“嗖”一声轻响，一枚涂抹着“见血封喉”的岩盐毒针，精准射向南造允子裸露在外的后脖颈！
她只觉后脖颈突然有些痒，但也没有在意，还以为是被门帘刮到。
还未等南造允子走到车前，她便感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心脏骤痛。
可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要软绵绵地倒在一步之遥的汽车旁。
江时愿紧随其后，一把扶住即将倒地的南造允子，避免她发出更大声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茶馆外又灯光昏暗，根本没人察觉到异样之处。
江时愿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南造允子扶到了汽车旁，而后从她的身上摸索车钥匙。
待找到钥匙打开车门后，她将已经彻底断气的南造允子扶到副驾上，开车来到一处荒芜河道。
江时愿拿走南造允子随身携带的证件和手枪，在她身上绑了几块大石头，便一脚将她踹下了河道。
“一切都结束了，南造允子……”
“过不了多久，你敬爱的土肥原老师，也会下去陪你的……”
江时愿见她彻底沉入河底，便再度发动车子，开回茶馆附近的一条小弄堂。
而后她步行来到已经打烊的吉祥茶馆，骑着那辆借用的自行车返回万国公寓。
等她做完这一切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江时愿洗漱完毕，望着书桌上南造允子的证件和手枪，决定明天早上就给方兰笙，让他帮忙上交组织。
一来可以将风险及时转移，不给自己留下暗杀南造允子的罪证。
二来可以让组织参照驻沪特高课的证件仿制一批，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此刻，江时愿内心十分期待，等发现南造允子失踪后，驻沪特高课会陷入怎样的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