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曙光如同被神只轻洒的金粉,丝丝缕缕地倾洒在碧蓝无垠的海面上,尹更斯河入海口的托拉姆码头,在晨曦的映照下逐渐苏醒,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肆意地穿梭在码头上,码头上的方石历经岁月的磨砺,带着斑驳的痕迹,一位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孩,静静地伫立在其中块方石之上,那粉色长裙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朵盛开在风中的娇艳花朵。
海风吹过,女孩双手下意识地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挂着焦急与期盼,不停地向蜿蜒如巨龙般的尹更斯河上游张望,蹙眉间饱含着无尽牵挂,那眼神,仿佛能穿越重重山峦与河流,看到她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
此时,在尹更斯河上,一艘独木舟正缓缓朝着港口货站的坞口漂来,而头发凌乱地黏在脸的培哥蜷缩在独木舟内,双眼无神似昏睡般眯着,身边由几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恩格特族人划动着独木舟,每一次划桨都溅起晶莹的水花,那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转瞬又落入河中,消失不见。
“你好,您是从伯尼萨来的吗?” 站在码头上的女孩,声音轻柔却带着怯意,她手扶着肚子,微微仰起头,望向舟中的培歌,那带着异国腔调的话语,在海风的吹拂下,断断续续地传进培歌的耳中。
培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这问话,微微一怔,缓缓转过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个头戴花环的少女,花环上的花朵娇艳欲滴,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而这名少女明显有孕在身,她的脸庞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温婉气质,培歌下意识地用力咽下口唾沫,试图润一润干涩的喉咙,又微微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混沌的思绪晃散,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
少女见状,急忙改用磕磕巴巴的撒语再次问道:“您从伯尼萨来的吗?” 她带着急切,那眼神紧紧盯着培歌,就像他的回答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培歌赶忙示意舟船停靠,他费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身上干结的泥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他尴尬地微微点头道:“对,不过确切来说是伯尼萨一个比较泥泞的地方!” 说话间目露沮丧,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旁边,一位戴着破旧水手帽的钓鱼男人,正收起鱼竿,鱼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鱼钩上还挂着条半死不活的鱼,鱼尾无力地摆动着,钓鱼男人盯着言语不畅的两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向培歌抱怨道:“她从赛利亚群岛来的,找她丈夫,天鹅堡的格瑞?帕夏,我告诉她伯尼萨帝国已经在战火中毁灭了,帝国所有贵族都死了,她不信,偏偏要等,那些撒不莱梅海军都撤走了,因为除了死人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而且听说长滩上死了几十万人。一个女孩居然坐船从赛利亚来到了托拉姆港,让女人乘坐帆船出海可是会导致沉船的大忌讳,更何况是怀孕的女人,但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就是这样,连父母也没法管教,她天天在这里,让我连鱼都钓不上来....” 他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鱼竿,让鱼竿上的水珠飞溅到了培歌脸上。
听完钓鱼人的喋喋不休,培歌擦擦还有泥水痕迹的脸,望向少女。
少女礼貌地向培歌用力点点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道,“您有什么消息吗?”
培歌心中一阵慌乱,他用力眨了眨眼,脑海中拼命思索着借口,想要掩盖那残酷的事实,可最终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那动作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了片刻,随后痴笑着摇摇头,缓缓走下方石,一步步走向码头边缘,海风将她的粉色长裙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脚下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深邃的蓝色,海浪拍打着码头,发出 “哗哗” 的声响,似在印证着她的猜想,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昂起头向前倾去。
培歌见状,慌忙伸手喊道:“慢着,他没死!”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被扯得有些沙哑,尾音瞬间消失不见。
少女却不屑地冷笑着,那笑容中满是自嘲与悲凉,刚要纵身一跃,却被钓鱼人从后面死死抱住大声道:“你现在可不能跳,你自己跳的,他们会让我背黑锅!” 他边喊边向周围大声呼救,那声音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看着拼命挣扎的怀孕女孩,培歌心急如焚大声道:“我是圣子,虔世会大主教的侍从修士!” 他挺直了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可那张胖嘟嘟的娃娃脸着满身泥痂,却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钓鱼人瞪大眼睛,望着浑身泥泞狼狈的培歌,眼中先是闪过丝惊讶,随后忙松开女孩,“扑通” 跪趴在地上,偷偷抬脸望着培歌,疑虑道:“你是那个圣子?”
培歌无奈地再次摊摊手,说道:“对,巨石城的... 培歌修士!” 他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似乎对这一切感到厌倦。
看着码头边这奇怪的景象,越来越多的水手、鱼贩们围拢过来,人群中有认识培歌的大喊道:“这不是巨石城的培哥... 圣子吗?”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培歌,好奇敬畏地怔在原地。
怀孕女孩也疑惑地看着人们围观培歌的场景,在众人的拉扯下,稀里糊涂地跪倒在地。
看着众人向自己下跪,培歌在人们的搀扶下登上码头,无可侍从地拍了拍腿道:“好了好了,不需要这样的礼数,各位快请起来!” 他边说边伸手去扶身边的人,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
钓鱼人偷偷抬头,讨好道:“他们说只要给您磕头就可以长生不老,或者起死回生,我可是第一个磕的!” 周围的人们纷纷点头,眼神中满是渴求,仿佛培歌真的能赐予他们神奇的力量。
钓鱼人却突然大喊道:“你们这些粗野的柏油鬼,直视圣子会堕入地狱的!” 他边喊边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培歌瞠目结舌,看着众人疑惑警惕道:“你们... 你们从哪听来的?你们有人去过长滩?”
钓鱼人忙讨好地抬起脸,眼珠不停地转着,但又不敢直视培歌的眼睛道:“是那些进入尹更斯湖的鱼贩,还有来来往港口的沼泽人,他们都是些碎嘴子!” 说话间谄媚地耸耸肩。
培歌松了口气,肚子 却“咕噜噜” 地叫了起来,这位‘圣子’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们有吃的吗?或者最近有出海的帆船吗?”
“我那有烤面包和鲜鱼汤!” 一个鱼贩大声讨好喊道,“您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出五十枚施洛华金币邀请圣子登我们的船,并且包吃包住!” 一位船主不甘示弱地喊道。
“我出两百枚!” 另一位船主加价道。
“我出一塔特黄金... 替我们船主出价,他是撒不莱梅最大额木材贸易商!” 又有人喊道,话语中充满自信与跋扈。
“我愿拿出出海收益的一半,外加船上香料的优先采购权!”
“我愿意把帆船登记在圣子名下,只要圣子给我涂油!”...... 人们开始纷纷叫嚷,声音此起彼伏,而赶来的船主们更是将价格越抬越高,那气势好似把自己也卖掉也在所不惜。
看着码头上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喧闹场景,培歌有些不知所措呆站着,却又稀里糊涂地被人们搀扶簇拥着,向港督府走去。走着走着,培歌突然想起了那个孤零零的怀孕女孩,他停下脚步,返身来到女孩身边道:“你回赛利亚岛去吧,我会把他送回去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本早已被水泡得不成样子的《虔世小纪》,书的封面已经有些模糊,羊皮纸书页也因浸泡变得皱巴巴,他轻轻甩了甩上面的水,小心翼翼地费力翻开,却发现书页上的字迹已经浸染模糊成褐渍,不禁沮丧地垂头不语,片刻后,又勉强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坚定向女孩道:“我发誓,为了孩子!” 说完,他郑重地将《虔世小纪》轻轻举在女孩头顶片刻,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道奇异的光影,笼罩着女孩,而培歌在默念几声虔后微笑着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仿佛这样的简陋仪式更加接近神授的真谛。
女孩看着被人们簇拥离去的培歌,又低头看看自己隆起的腹部,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干净的石块路上,她再次回头向长滩方向深深望了一眼,随后泪流满面扶着隆起的腹部,又挤出丝笑容向港口的艘帆船走去,那粉色的身影在晨光仿佛得到了圣子的托付,暖暖照着她的脸,直至她在人搀扶下登上了那艘挂着赛利亚岛旗帜的大帆船。
随着夜幕降临,宁静雅致的金黄圆月缓缓升上天空,宛如颗璀璨的明珠,将银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抛撒在夜幕下的尹更斯湖上,细碎闪亮的湖水在月光的轻抚下,不停闪动着粼粼波光,宛如无数颗钻石在湖面上跳跃,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景象之下,战后的长滩却依旧是那么恐怖骇人。
壕沟内,稀泥中漂浮的几具尸体在月光的映照下,让死者惨白的脸庞格外阴森,突然,其中一具尸体微微动了动,而含着芦苇杆的奥德赛小心翼翼地将头慢慢探出,满脸泥泞的他转动着那双白色眼球,四下观察着,月光洒在周围那些泥泞沉淀后留有的薄薄水面,反射出冷冷的光芒,确定周围暂时安全后,他深吸口气,伸手将同样躲藏在尸体后的巴赛尔拖到身边,低声道:“安全了!” 他努力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近乎瘫软的巴赛尔看着周围尸横遍野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开始剧烈呕吐,奥德赛忙想抬手去捂,却又猛地后撤手低声道:“小点儿声,会被发现的!” 他恐惧的神情下略带着些嫌弃,又开始不停地向四周张望,随即推开身边的尸体凑近巴赛尔,用力将他托着推到岸上,自己则借助支长矛奋力爬出壕沟,瘫坐在巴赛尔身边,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得意嘿嘿笑道:“咱们还活着,咱们还活着,我就知道应该藏起来!”
巴赛尔喘息良久,刚要说话,却听到背后传来阵轻微的动静,声音像是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又像是有人在悄悄靠近,他和奥德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缓缓转过头,却发现背后站着几名齐刘海的长发沼泽人,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些沼泽人脸上的轮廓分明狰狞,他们手握鱼骨标枪,赤裸半身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巴赛尔和奥德赛。
巴赛尔和奥德赛回头望了眼漂满尸体的泥水壕沟,阵阵绝望泛起,思索片刻后,终于硬着头皮站起身,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步一步瘸腿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紧张的情绪几乎要将他们呼吸淹没,但两人刚走几步,突然眼前泥泞中又鬼魅半般站起十几名沼泽人,似乎他们的身体与长滩泥泞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奥德赛慌忙辅助险些晕倒的巴塞尔,口中不停呢喃着:“圣子保佑,圣子保佑!”。
而对面十几名沼泽人紧紧盯着几乎赤身裸体的巴赛尔和奥德赛,眼神中透露出种难以捉摸的神情,就在两人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这些沼泽人居然让开出了条路。
奥德赛搀扶着巴塞尔,无路可逃地顺着这些沼泽人让开的路,颤颤巍巍淌着泥向前走去,心跳声与身边泥泞中冒起水泡的声音那么真切,浑身发麻的奥德赛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要被飞来的长矛穿胸,但仍旧怒瞪双眼憋着口气,拖着绵软的腿向前走去,不知过来多久,沼泽人并未从背后发起攻击,这两个死里逃生的人也走出了很远,而那些守在壕沟前的沼泽人又坐在原地,开始在月光下低声闲谈,他们的话语低沉而模糊,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的巴赛尔被奥德赛拖着,硬撑这颤抖的双腿,终于来到了卢卡斯森林边缘,他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背后,确定那些沼泽人已经消失在黑压压的视野中,顿时瘫软躺倒地不停喘息,等良久之后,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旋即抽泣着向奥德赛咒骂道:“你他妈刚才...不是说周围没人吗?”
躺着歇缓过来的奥德赛坐起身,慌忙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后,趴在巴赛尔身边,用嘶哑的声音据理力争道:“我怎么能发现他们?他们的肤色和周围的泥很像,就像树叶上的绿蛙....” 他边说边比划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嘘!” 巴赛尔突然坐起身,抬起颤抖的手制止奥德赛,神情紧张地再次环顾周围,月光下,除了零零散散倒地的尸体,确实没有什么准备伏击他们的沼泽人,于是擦着眼泪孩子般哭丧道:“咱们现在该去哪?”
“没事,我早知道,他们沼泽人有个习惯,从不捕捉漏网之鱼,所以刚才我带您离开一点儿都不紧张!” 奥德赛洋洋自得道,说着拿出掖在后腰的那顶宽檐帽,用力拧着上面的稀泥,又仔细摊开撑好,戴到了头上。
巴赛尔望着依旧将泥乎乎宽檐帽歪戴、眉头紧锁的奥德赛,宣泄怒道:“我他妈问你咱们应该去哪?”
“嘘!” 奥德赛抬手制止巴赛尔,并用宽檐帽下那双警惕的眼睛望着黑压压的卢卡斯森林,但森林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噪鹃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奥德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呸呸吐着苦涩的泥水道:“我感觉有狼人在观察咱们!” 说着故作玄秘地转着眼珠,脸上露出笃定和恐惧的神情,那恐惧的模样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看着奥德赛那诡异模样,巴塞尔顿觉胸口阵阵绞痛,天旋地转险些倒地之际,而奥德赛却哈哈癫狂般笑起来道,“我跟您开个玩笑,咱们还能活着,我简直太高兴了!”
“你他妈在和我...欢闹?”口干舌燥的巴塞尔顿时怒血上涌,用力咽下口唾沫,刚想爬上前抓挠奥德赛,突然不远处森林草丛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梭,越来越近,耳聪目明的奥德赛脸色大变,惊慌朝着长滩的方向拼命逃去。
就在这时,身后树林中突然有人压低声音道:“别回去... 来这里,快点!”
奥德赛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脚步猛地停住,缓缓转过身。
“森林里安全,快回来!” 顺着声音的方向,奥德赛弯腰不停瞄着森林边缘的草丛,月光洒在草丛上,映出个人影,当看到那个格外特殊的驼背大长腿身影时,他失声惊讶道:“托姆勒?”
被发现的托姆勒只好从大树后探出身,他再次打量着月光下浑身是泥的奥德赛和瘫坐在地的巴赛尔,轻轻叹口气,催促中又带着几分关切地招招手道:“哎,你们快点儿过来!”
《艾蒙派缇皇恩圣典》:吾等幸世勉存之人,须怀恭谨履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