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天的休养让三人渐渐康复,在性情急躁的亚赫拉一再催促下,铎坦安正准备派船将三人送往枯孤岛,而得到消息的赫斯派科马恩等族人前来罗格部族迎接,在与这位罗格部族安坦寒暄片刻,又恭敬地向罗莱施礼问候后,众人不敢多做停留地带着亚赫拉三人开始返程。
乔玛部族的几艘小舟在普兰河中顺流而下,亚赫拉眉头紧皱地凑近哥哥帕图斯低声道,“你觉得赫斯愿意为咱们报仇吗?”
脸颊变形的帕图斯口齿不清道,“当然!”
独木舟驶出库普兰河进入尹更斯湖,坐在舟边的查克达弯下腰,将手伸进波光淋漓的湖面,捧着水洗了把脸道,“还是尹更斯的湖水清凉!”
帕图斯看着四处张望的查克达,笑着蚊声道,“这也算是你的故乡,你是不是经常在梦到这里?”
查克达点点头,略显兴奋道,“我在很小的时候还跟随母亲在这儿住过段时间,后来回到草原后发现部落打散,就被黑羽部接纳了!”
亚赫拉看着眼睛放光的查克达,惊讶道,“你的母亲是沼泽人?”
“对!”查克达脱掉破烂的护甲和牛皮靴扑通跳入湖中,深深潜入水里。
亚赫拉不解地看了眼帕图斯,又静静盯着水面,过了好久也不见查克达身影,便有些不安地向划桨的纹身沼泽人道,“你们快下去寻找,别让他溺死在湖中!”
旁边的科马恩笑笑道,“不用,他算半个沼泽人,水性说不定比我都好。”
“哗啦!”查克达钻出水面,两绺黑胡子粘在脖子上,畅快地喊道,“水下面更真凉快。”
等查克达爬上独木舟,穿牛皮靴的时候却痛苦地捂着胸口低头不语。
亚赫拉忙道,“你怎么了?”
帕图斯坐在舟船中用手也扶着胸口,强忍着笑轻声道,“被人踢得伤还没好!”
昼夜行船后,站在舟头的亚赫拉松了口气,目不转睛望着青波鳞腻湖面上终于出现的枯孤岛。
几艘舟船离岸越来越近,几个正在搬卸满船灯芯草和菱角的乔玛族人看到了亚赫拉,急忙奔向部落报信。
等小舟稳稳停靠在芦苇地,帕图斯被赫斯与几名乔玛族人搀扶上岸,不禁面露尴尬地向赫斯道,“我来投奔你了!”
赫斯关切地看看帕图斯受伤变形的脸,又微笑着用力点点头,随即向亚赫拉和查克达道,“咱们回部落,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正好你送来的酒还有很多。”
部落中央空地上,迎接帕图斯兄妹的简单宴席准备完毕,十多个鲁姆图部族首领围坐在一起,而赫斯难得地拿起酒碗道,“为了我血盟兄弟帕图斯来到枯孤岛!”
查克达和帕图斯都一饮而尽,却发现其他沼泽人首领只是笑着点头,却没有端起酒碗,不禁皱着眉头望了眼赫斯。
亚赫拉急忙向哥哥解释道,“他们从不饮烈酒,白皮人颁布的法典上说沼泽人饮酒是亵渎诸神,而且今天是他们的仲礼节,所以...”
帕图斯会意地笑笑道,“你不怕亵渎诸神吗?”
赫斯又给自己倒了碗酒道,“没有苛责,哪来亵渎?”
帕图斯激动地单手举起酒碗道,“好,我们就亵渎这些诸神,将来为我父亲报仇!”
听到为父报仇,亚赫拉失控地捂嘴呜咽流泪。
好像被仇恨激荡,赫斯突然眼睛睁大黑瞳扩张,皮肤皲裂手指撑出利爪,就在好像要变身半兽人而众首领惊骇之时,赫斯却又渐渐忽闪着恢复原形,不禁略带沮丧道,“定会报仇的,耐心点。”
卡萨·普帕姆偷偷瞄了眼再次魔化失败的赫斯,突然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各位部族的安坦,咱们被白皮人逼迫到这荒岛,多亏赫斯收留挽救,才能活命,今天咱们就在仲礼节破一次规,想必先祖也会不会责怪,大家一起喝酒,盟誓为赫斯歃血兄弟报仇。”
其他部落首领听到卡萨·普帕的话,纷纷端起酒碗向帕图斯敬酒,一碗碗烈酒让迎接客人的场面变得热闹起来。
阿基里塔斯和库尔楚紧紧挨着查克达坐着,微醺地笑道,“我们记得在丛林的时候挨过你的鞭子!”
查克达指着自己的肚皮上的那道疤痕道,“是啊,被诅咒的丛林,让我也留下道深疤!”
帕图斯也关切地扭过脸咧着嘴角道,“伤口好点了吗?”
查克达放下酒碗,揉着自己胸口道,“肚子已经结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胸口还特别疼,可能刚才游水挣开了伤口!”
亚赫拉擦擦眼泪,偷偷看看查克达紧皱的眉头,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查克达也呵呵笑了几声,随即向赫斯端起酒碗,又环视着这些鲁姆图部落首领,一饮而尽后又挨个敬酒。
好像醉酒的人们开始口无遮拦谈论匮乏的鱼获与渔场分配,但赫斯又如往常般低头沉思,不理会任何人的言语。
一直守护在赫斯身后的科马恩用鼻孔深深出了口气,沉不住气地半跪着凑近耳语道,“老鬼们不知死活露出了尾巴,现在是宰他们的好机会。”
赫斯眉头紧锁地将腰间洛兹短剑拨到腰后,依旧眉头紧皱地垂头沉默。
众人似乎察觉异常地开始收敛言语,并谨慎地瞟向赫斯与他身后的十几个纹身沼泽人护卫。
赫斯将酒碗放在地上,缓缓抬起头。
假装醉酒的众部族首领忙收起酒碗,瞬间安静地望向赫斯。
赫斯扭脸侧目科马恩一眼,轻声道,“都是兄弟。”
众人急忙端酒应和道,“兄弟,都是血亲兄弟!”
有些误解地亚赫拉眉眼倒竖紧盯着科马恩,又按耐不住地手握刀柄想要起身。
查克达忙偷偷往后探出手,轻轻拍了拍亚赫拉的手腕......
晚上赫斯的草屋中,众人听完查克达讲述鲁曼达大会摩尔萨反叛与刺杀斥不台的经过,都默不做声地垂着脑袋,赫斯看着铜油灯的火焰道,“放心,你父既我父!”
靠着草墙的阿基里塔斯看看库尔楚和托阿鲁,起身盘腿坐到地上,拍着查克达肩膀道,“你告诉银耳环,报仇的时候,我们卡姆部族也算一个。”
查克达刚要翻译,库尔楚抱着胳膊瞟了眼阿基里塔斯道,“可惜现在咱们还没有能力去攻击那个摩尔萨,而且你也做不了你父亲的主!”
人们又开始垂头叹着气,托阿鲁起身叉开粗腿道,“咱们要是有盾牌,铁长矛就可以击败他们!”
科马恩不屑道,“除非偷袭,咱们的芦苇麻布甲遇铁器会被轻易穿透,而且在平坦的地方咱们根本抵挡不住骑兵冲击,大家都见过!”
赫斯拔出腰里的洛兹短剑不停端详着上面流水般的波纹,帕图斯虽然听不懂其他沼泽人的话,但从人们的表情察觉到了什么,便挣扎着站起身道,“我已看到你们的部族的武器和人数,现在无力与摩尔萨对抗,我们自己回去砍他脑袋!”
赫斯抬起头盯着满脸伤疤、身形岣嵝的帕图斯道,“即使你能再穿过丛林,也报不了仇,罗格部的人说那个摩尔萨正派兵在草原和丛林外四处搜捕你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亚赫拉乘机道,“好猎手从不狂奔追逐,而要隐匿在草中,赫斯已经答应帮咱们报仇,那就听他的,看他怎么办?”
赫斯依旧面无表情道,“耐心,我会帮你们报仇!”
查克达也紧紧拉着帕图斯胳膊,用乌坎那斯语低声暗示道,“被狼群围困的猎狗要一直呼唤同伴,但脱困后不可急于追击,否则会害人害己!”
帕图斯愕然地抬起头,随即冷笑几声拖着身子离开了草屋.......
《摩纳喆诃》:急躁之苦如同烈日,让人无以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