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元宵。
蓬莱岛众人兵分两路---
聂小倩、宁采臣、绿衣小蝶、小书妖留守伏魔司。
其他人前往护国寺,章三少本该留守,却吵着非要跟去。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
经历龙首湖、兰若寺变故,小胖墩仍然活蹦乱跳,大家也就由他。
为了不打草惊蛇、增加变数,燕三娘还特地改为男子打扮。
众人抵达护国寺外,只见河边诺大的空地上,不但插满了符咒经幡,还搭建起一座高高的祭台。
眼看夜幕降至---
祭台四周车水马龙,满朝文武、城中富户纷纷登场,拖家带口、护卫保镖,乌泱泱的足有数万。
与此同时,一支三万来人的精锐羽林军,也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占据周围要地,维持秩序。
帝都六卫,羽林第一。
六卫大军,每一卫各有六万,三万已是一半羽林。
看到羽林校尉的那一刻,叶知秋险些惊掉了下巴。
只见那人剑眉倒竖,身材高大,一身戎装,背插五柄雁翎刀,腰悬一根驱魔鞭,手执长柄斩马刀,系着一件猩红披风。
妥妥就是左千户!
王子服给双方引荐一番,原来那人正是羽林校尉左子雄。
对方疑似物理驱魔第一人,那么能够力压大力将军,很河狸!
左子雄爽朗一笑,“听说在淮阳,各位曾经挫败瘟妖阴谋,护得一方平安,左某十分佩服!”
王子服是懂宣传的!
和朝廷官员打交道,忠君爱民是被排在首位的。
蓬莱岛众人,是否忠君不必多提,但爱民是实打实的。
燕三娘说话直截了当,“对屠苏的阴谋,左校尉怎么看?”
左子雄显然认识对方---
半年前,国师屠苏出手擒拿燕三娘,身为羽林校尉,他事前并不知情,但事后又岂能不知?
“国师若真图谋不轨,左某自当出手!”左子雄毫不犹豫,语气慷慨,“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他容貌粗豪,但言语之间,却有一股浩然正气,令人信服。
燕三娘首先表态,“是个爷们!”
王子服自然不必说,婴宁、三七看对方也十分顺眼。
因为另一世的记忆,叶知秋对左校尉天然有几分信任,但对国师屠苏,同样多了几分警惕!
自然而然,他心念一动,双目悄然化作淡金色---
流云天目!
前方运势,吉凶难测!
额滴个乖乖!
每次遇到强敌---
天目神通都会给出这类答案,不过,这非常河狸!
屠苏已是第六境,今晚的局势,显然并不怎么乐观。
“贤王世子、羽林校尉,你们聚在一起,是在谈什么大事呢?”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人群喧闹,这一道声音却极其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一架豪华无比的马车停在数丈开外,拉车的高头大马,足有五匹之多。
按照帝制---
天子驾六马,诸王驾五,公卿驾四,州郡官员三,县级官员二,士人一,平民只能驾驶牛车。
来者莫非是个王爷?
“秦相!”王子服、左子雄显然知道来的是谁,拱手行礼。
只见马车缓缓上前,车帘被侍女雪白纤细的手指掀开,露出一张温文儒雅的中年面孔来---
正是内阁首相秦似道!
以公卿之位,享受诸王待遇,帝宠之隆,无以复加。
燕三娘躲在叶知秋身后,撇了撇嘴:原来是这个老贼!
秦似道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咄咄逼人,“本相刚才的疑问,两位好像还没回答?”
口蜜腹剑!
叶知秋暗自警惕。
左子雄正要开口---
却听王子服抢先答道,“如今北虏再犯边境,或许有奸细混入京城,景从身为伏魔校尉,当然要和左校尉互通有无。”
非常河狸!
“那就好!”秦似道一副神色欣慰的模样,“边境有贤王,京城有世子,这大好河山也就稳了。”
他话里话外,总在影射什么。
“秦相不去运筹帷幄,怎么关心起羽林军事来了?”又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场上悠然响起。
“韩相!”王子服、左子雄再次拱手,显然也认识对方。
来人衣着紫袍,目光炯炯、不怒自威,赫然是内阁次相---
韩仲泽。
他座下的马车倒是正常,由四匹大马拉动,也不见奢华。
两人在内阁分工,秦主管吏部、礼部,对外主和;韩主管兵部,对外主战,一向不大对付。
见到老对头---
秦似道呵呵一笑,“这场祭祀,事关帝国时运,老夫既然遇见后辈,少不得要提点几句。”
“秦相忧国忧民,真是我辈楷模!”韩仲泽表示佩服。
“职责所在罢啦!”秦似道欣然受纳,“看这天色,圣上只怕快要到了,你我该当前去候命。”
说罢,令人催动马车,径自离开,很快就去得远了。
“祭祀大事,万事小心!”韩仲泽看向王、左两人,郑重叮嘱一声,也让人驾车跟着离开。
眼见秦、韩两人离开---
左子雄对众人道,“若有变故,韩相或许可以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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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
秦淮河上驶来一艘巨大的龙船,前后各有数十艘战船护卫,气象森严,烟花齐鸣,鼓乐喧天---
赫然是当朝天子驾到!
身为会场值守的羽林校尉,左子雄自然早就迎了上去。
至于叶知秋等人---
当然是跟着王子服,尽可能靠近祭台,做好应变准备。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声,从河边急速传开,意味着皇帝老儿已经露面,人群次第跪拜下去。
叶知秋等人不愿意下跪,干脆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和场上那些僧尼一样,在念咒祈福。
远远望过去---
只见龙船顶楼上,金色龙椅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穿明黄色龙袍,样貌清矍,身材消瘦。
说得好听,叫做仙风道骨;说得难听,就是像个神棍!
欢呼之后---
很快有礼部官员现身,手持诏书,一番抑扬顿挫,无非是歌颂皇上英明、秉承上天气运---
接着开始指责北虏蛮横,幸亏有国师修为通天,在这里举办法会,祭祀上天,调动龙气,定能护佑国泰民安、驱逐鞑虏。
言辞十分拗口,而且啰里八嗦,让人听了昏昏欲睡。
其中几句,让正常人愤怒---
“天下无灾,何以立国?”
“帝国多难,方可兴邦!”
这tmd是什么狗屁逻辑?
真是刷新了人的认知下限!
如果要以多灾多难作为代价,那这样的帝国要来有啥用?
事实上,历朝历代很多所谓天灾,都是帝王造成的人祸!
将人祸推为天灾,还加以粉饰,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
正如某位先贤所说---
歌颂苦难,比苦难本身更恶毒,不但无耻,而且反智!
接下来,诏书中又有几句,更加具有极大的迷惑性---
“值此危局,谁堪勤王?”
“唯有国师,护佑河洛!”
好家伙!
直到现在,皇帝老儿推崇的,依然是龟缩在京城的国师。
对临危受命的逍遥王,以及众多边军将士,那是只字不提!
这种昏君---
怕是只有尽快嗝屁,对老百姓才说得上是一件好事!
在这一刻,叶知秋已有决定。
只不过,看场上反应---
不乏有歌功颂德的,甚至还有人感极而泣,只怕他们的亲爹亲妈死了,情绪也未必有这么激动!
在这世上,总有不少人五行缺爹,一定要找个人供着。
叶知秋还只是在心底吐槽,燕三娘却直接骂了出来,“什么狗屁玩意儿?这说的是人话么?”
“按照这些屁话,是不是百姓还得感谢北虏入侵?”
“或者,不用边军作战,直接靠屠苏一张嘴退敌?”
辛亏有马车遮掩,还有王府侍卫隔断人群,要不然---
单是燕大侠这一番话,就能惹来众多声讨,别说潜伏破坏祭祀,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婴宁虽然没有开口,但看她神色,恐怕想法也是类似。
“全是陈词滥调!”守护小龙嘿嘿笑道,“端木一朝这样,往前的南宫、东方两朝,也都一样!”
“该干的事,一件不干;不该干的,没一件落下的!”
“真是愚蠢的人类!”
这话刚一出口---
他似乎觉得不对,扭头冲叶知秋道,“年轻人,木须不是说你!”
好家伙!
你可真会说话!
不是说小叶岛主,那就是在说俺和贤王世子咯!
章三少神情古怪,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小白蛇恍然大悟,“难怪,拔舌地狱总是人满为患!”
只有王子服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不算稀奇!”叶知秋冷笑道。
“某个神秘族群,曾经屡次被外贼抢了土地,祖辈沦为奴隶,说起来,已经够可悲了吧?”
“谁知道后世的孝子贤孙---”
“竟将入侵暴徒奉为大汗、大帝,为其歌功颂德,甘当奴才,还不忘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才是真正的一族之耻!”
听到这里---
燕三娘顿时亚麻呆住了!
章三少忍不住学起大饼脸,惊呼道,“不敢相信!”
“真是活久见!”木须龙活了几百年,有资格这么说。
小白蛇吐了吐蛇信子,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叶兄,你读的书多,可不兴骗人!”王子服有点崩溃。
只有婴宁表示相信,轻声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叶知秋叹息道,“人和人的底线差异,虽然不是零或者一,但往往可以无限接近两端。”
当然,还有更离谱的,但他怕吓到大家,不说也罢!
一群小伙伴在这儿悄悄嘀咕,河边的诏书宣读已经收尾。
又是一阵烟花齐鸣,鼓乐喧天,接着涌上一群童男童女,一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齐声高呼---
“吾皇圣明,厚泽无边。”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造孽啊!
探险五人组莫名惊诧,顿时想起枉死城中的见闻---
全都亚麻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