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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秋风卷起,刮掉树上的诸多红叶,入了秋,连风都带了几分萧瑟之意。

徐霆钰穿着朝服一步步迈下太和殿的台阶。

“侯爷!”

徐霆钰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望去,是皇上身边的廷忠公公。

“廷忠公公有何事?”

“侯爷!”廷忠先是向徐霆钰规规矩矩行礼后才起身说道:“侯爷,皇上找您。”

徐霆钰跟着廷忠刚迈进了宣政殿的门,丝丝汁缕缕的零陵香就飘进了他的鼻中。

李皓泽一般更爱龙涎香或檀香一类的香料,甚少点零陵香。

点零陵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思念周贵妃。

周贵妃是李皓泽的生母,先帝妃嫔,素爱零陵香。

“你下去吧。”云母屏风后的李皓泽朝廷忠摆了摆手。

廷忠会意后弯着腰退出了宫殿并差遣两边的太监把门合了上去。

殿门合上后,光线不甚清晰,但依旧掩盖不了屏风后人的一身清气。

李皓泽已退去一身龙袍,穿着相对素静的衣服端坐在屏风后的座椅上。

他的坐姿挺拔而舒缓,皎洁清朗的面容下,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愁苦。

“臣参见皇上。”徐霆钰走到他面前行礼。

李皓泽敛着眸,静静嗅着香炉里的气息,半晌才启唇。

“再过三日便是母妃的忌日了。”

他面前放着一张古琴,乃是先帝爷赏给周贵妃的丝桐琴。

丝桐琴的琴弦有断裂的痕迹,是当年周贵妃被贬冷宫时绝弦所做。

传闻先帝爷年轻时一手箫吹得婉转悠扬,甚至引得游鱼出听,周贵妃当年未出阁时便因先帝爷一曲动了心怀,进了宫成了先帝爷的妃嫔。

可惜郎情妾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后宫女人众多,才貌双全的佳人比比皆是,总有新人笑,总有旧人哭。

周贵妃在生下李皓泽后没过几年先帝爷就又得了新宠,很快就把她这个老人冷落在深宫,以至后来因顶撞先帝,被罚掖庭,最终在冷宫里自尽。

虽然自李皓泽登基后就着名士修复此琴,但奈何琴弦已裂,如何能破镜重合。

即使李皓泽花费众多心思,仍掩不住丝桐琴的残缺。

他的指尖落在丝桐琴上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裂痕。

“礼部说我的母妃是废妃,不能大操大办。哪怕我追封了母妃为圣母皇太后,在他们眼里依旧不如慈宁殿的那个人。”

此时的李皓泽不是皇上,只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儿子。

李皓泽重重的拨了一下琴弦,一声刺耳的弦音划破了宣政殿的寂静。

“霆钰。”他抬起头望向站在对面的徐霆钰,眼眸发红“你还记得母妃吗?”

徐霆钰看了他半晌垂眸道:“臣记得,周贵妃的恩情臣不敢忘。”

李皓泽站起身走到徐霆钰身侧握住他的肩膀。

“整个宫里,只有你和朕才是真正念着母妃的人………”

暗空中一轮孤月悬挂在空中,冷冷清清毫无温度。

徐霆钰一个人倚靠在池水旁饮酒。

“周贵妃。”他想着白日李皓泽的话喃喃道。

周贵妃虽是先帝爷的嫔妃,但对于徐霆钰来说却算半个养母。

他自幼被扔进宫里,无依无靠,在那后宫争斗人心险恶的十年里,他能安然活下来全靠李皓泽和周贵妃的庇佑。

他时常觉得周贵妃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宫里的那十年,凡是李皓泽拥有的,周贵妃基本上都会事无巨细的补给他。

于徐霆钰而言,舞阴公主是他的生母,而周贵妃就是他的养母。

徐霆钰拿起酒壶朝不远处的祠堂走去。

暗红的烛火照着上方密密麻麻的牌位,桌上摆的牌位数量甚至比他府里的人都多。

他幼时曾听他卿安说过,徐家曾经也是个人丁兴旺之家,只不过陪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时,族中大半死在了战场上。

他外祖父徐北尘原本是有四个孩子,当年覆灭大夏王朝时,祖父的妻子和其中两个幼子被敌军抓获,为保全忠义活活饿死。

只留下了他父亲徐云骁和他小叔徐云逸。

可在先帝爷景寿三年和渠戎开战时,他小叔也在战争中被渠戎抓获,渠戎为逼他说出军情,用酷刑逼供,据说徐云逸整整熬了七天才死。

从那以后徐家就门户凋零,除了舞阴公主生下了徐霆钰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世人都道徐家声势显赫,又有谁知徐家是用命在护佑大靖山河,是用血肉维护盛世安宁。

徐云逸死得时候和现在的徐霆钰岁数差不多,当年方祈饶曾跟徐霆钰讲过,徐云逸当时已经和中郎将的女儿风千禾定了亲,就准备战争结束成亲,结果最后抬回来的只有残缺不全的尸体……

风千禾也一辈子没嫁,在南部当了个女将,守了一辈子的寡。

虽说她没有真正嫁进徐家,不过因为她独身一辈子,徐霆钰也称她为姨娘。(这个就是徐霆钰之前在前文里说的姨娘。)

徐霆钰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牌位,目光落到了舞阴公主的牌位上。

他轻轻的取了下来,摩挲着牌位上的字,心里颤了一下,漫上丝丝苦涩。

“娘。”徐霆钰声音有几分哽咽。

他对他的生母印象并不多,因为舞阴公主死得太早了,后来听说是因为生徐霆钰时难产血崩,虽然当时保住了性命但久治不愈,在徐霆钰五岁那年还是撒手人寰了。

在他仅有的记忆里,舞阴公主总是躺在床上的,屋里永远是散不尽的中药味,不过她偶尔精神好些时会给徐霆钰唱歌。

徐霆钰记得他娘唱歌很好听,很好听,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么动听的歌谣了。

他爹没有妾室,只有他娘一个夫人,不过他俩感情到底好不好,徐霆钰还真不知。

因为在他娘病重那几年,他爹经常不在府里,要不是在前线打仗要不是在去朝里议事。

徐霆钰轻轻的抚摸着牌位“娘,你说爹当年在边塞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直怀念着你呢?”

一滴泪水滴到了牌位上,慢慢的晕染开来。

“侯爷!”门外有人在喊他。

徐霆钰背过身将牌位放好后,忙擦了下眼角的泪水,顷刻间面容恢复如常。

“什么事?”他看着门前的盛和,从祠堂的门槛迈了出去。

“侯爷,白日长公主府里来人,请罗先生去一趟。”

“找罗应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