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根石柱通体漆黑如墨，宛如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拔地而起，静静矗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它们像是一道门，然而中间并非实体，而是一团翻腾的暗红色漩涡气流。
气流之下，一条幽蓝色的小溪，正源源不断地向下面流淌而去。
气流涌动间，还发出阵阵低沉的呼啸声。
玄蔺见此倍感震惊。
他从未在天地任何处看到这一情景。
嘴巴微张，惊问道：“主上，这是何处？”
禹卿辞羽睫微抬，漠声道：“弱水的源头，上古时期的起点与终点。”
“混沌之墟。”
玄蔺无比诧异：“混沌之墟？属下活了数千年之久，还从未听闻过这个地方……”
禹卿辞不作答，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门”的一旁。
一座刻字的石碑。
他跨步来到碑身前，岁月在其表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抬手挥去石碑上的冰雪，只见上面苍劲有力的刻字写着：
若汝觉此世不公，何妨试改之；若汝觉此世非善，何妨试正之。
见此，他忍不住轻嗤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
这碑文，落在任何一个从未感受到善的人眼里，都无异于是一句讽刺。
原来造物主是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公，不善。
那也就意味着，他所受到所有恶意伤害都是有意为之。
纠正？心中不存爱者，怎么可能会想着纠正这个世界。
这也难怪，在另一个结局，他会利用这混沌之墟毁掉整个世界。
毁灭或是重塑，一念之间。
接而，那修长的手，轻落于石碑之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石碑轰然碎裂。
碎石飞溅，扬起一片尘土。
他侧目看向玄蔺，狭长的凤眼中透着审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问道：
“玄蔺，如今八王已死，长老废除，妖尊意图灭世，各族群龙无首，你觉得，还有谁能稳定北荒的局面？”
玄蔺微微蹙眉，神色不自然，道：“回主上，属下不知。”
“不知？”禹卿辞目光凌厉，声音幽寒，“这世间唯你一条飞升成功的龙，怎会不知？”
“主上！属下一心只愿信奉主上，绝无二心！”
玄蔺闻言忙不迭单膝跪下，急切地回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不，你应该有。”禹卿辞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旋即指尖微动。
“砰！”
玄蔺的身体瞬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赫然撞断了几根冰凌，带起一片冰屑飞扬，最后重重地砸在雪地上，激起一片雪雾。
身体微微抽搐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禹卿辞面无表情，冷冷问道：“恨本尊吗？”
“属下，不恨。”玄蔺强忍着疼痛，艰难地站起身来，依旧恭敬回道。
“你该恨。”
禹卿辞剑眉轻蹙，神色冷峻，步步逼近。
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
他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玄蔺的下颚，让其他直视自己。
此刻，禹卿辞那妖冶的蓝眸忽的闪烁两下微光，如深邃的寒潭，令人深陷其中。
清泉般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蛊惑：“你应当恨本尊，恨本尊让北荒陷入恐慌，恨本尊让这个世间陷入灭世困境。”
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令人心旌摇曳。
“你的出现，将会成为北荒新的首领，带领万妖连同人族来到这绝神顶。”
“斩邪神，还太平。”
此时，玄蔺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呆呆地望着禹卿辞，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木讷的应道：“斩邪神，还太平……”
禹卿辞见状又道：“告诉万师堂，只剩四日，灭世天火便会降临。”
“没有妖族，他们就上不了这绝神顶，明白吗？”
玄蔺呆呆点头：“明白。”
禹卿辞羽睫轻抬，满意的勾唇一笑，淡声道：“去吧。”
接着，玄蔺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麻木而僵硬地站起身来。
转身之际，光芒一闪，化作一条黑龙仰天长啸，随后朝着天际飞去，直至消失在云层之中。
禹卿辞孤身屹立在风雪之中，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堆积。
他微微眯起双眸，俯视着那横跨在弱水之上的结界，若隐若现，眼神中透着决然。
旋即，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锋利的指甲划过掌心，瞬间割破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涌出，继而快速双手结印。
身后骤然出现的嗜月轮发出幽幽蓝光，开始逐渐变大。
周围的风雪仿佛受到了牵引，疯狂地向他聚拢而来。
狂风呼啸，雪花飞舞，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狂暴的漩涡。
“以血为引，天狼嗜月，破！”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喊出，嗜月轮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光芒万丈，直冲那神元结界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直通天际的结界瞬间破碎。
化作无数碎片如璀璨星辰般消散在空中。
然而，在破除结界的同时，禹卿辞也遭受了强烈的反噬。
他身子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雪地。
手心的血也随之落下，在冰冷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然而这一幕鲜红之色，落在禹卿辞的眼中，却渐渐的褪成灰色。
他抬手在眼前晃了晃，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原来，强破娘的神元结界，反噬竟是这般模样。”
一本书，总要有人成为所谓的叛乱者，去推进剧情的发展。
而他，就是那个叛乱。
禹卿辞仰头看天，眼神中满是落寞：“真是一点也没有当话本反派的快乐。”
“还不如在她身边，当一只坏狗来的高兴。”
———
两天后。
涟海镇的夜晚。
璀璨的星光与地上的灯火相互辉映。
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仿佛一条银色的丝带在轻轻舞动。
家家户户都提着孔明灯，欢笑着、簇拥着来到海边。
将那带着愿望的孔明灯一盏接着一盏被放飞，宛如点点繁星升入夜空。
大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孩子们兴奋地蹦蹦跳跳，影子在灯光下被渐渐拉长。
晚风轻柔地吹过，远处的小镇，灯火通明，与海边的热闹融为一体。
童欢悠和梅梅还有梅姨也纷纷抱着孔明灯来到了海边。
梅梅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说道：“姐姐，娘，海边好多人啊！”
童欢悠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心底愈发沉闷。
梅姨看着童欢悠，轻声问道：“小悠，你写的什么愿望？”
童欢悠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挂在孔明灯尾部的字条：愿你，如天边晨星，永远璀璨明亮。
她笑着回道：“我想再看一场雪。”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顿了一下。
为什么是再看一场？我……从前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