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历的正月十六,沙中友谊大桥的通车仪式。
这一天,整个维多小镇,乃至利达市,都完全沸腾了起来。
许多沙国东岸的居民,都已经提前入驻了维多小镇,只为了做大桥通车以后,第一波驶上大桥的乘客。
游客规模和媒体规模,相较于大桥合龙时都扩大了三倍不止。
更重要的是,沙中两国的领导人都会亲临现场,共同迎接这对于两国外交来说历史性的一刻。
所有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整个项目部中,唯有白筝一个人,神情恹恹,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是最早一波到达大桥起始段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便会打起精神来,端庄地微笑。
别人一走,她便又恢复到一个人有气无力的状态,机械地完成早就安排好的任务,心中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大桥一侧汇聚的人越来越多,白筝默默地躲到了人群之后,不想让自己的丧气传染给别人。
吵吵嚷嚷的人群之中,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转过去,看到江栩和方澜正一起看着她。
今天有国家领导人到场,他们俩也只能负责陪同,重要的仪式流程,自然会有级别更高的人去推进。
江栩没那么忙了,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白筝的身影。
白筝看到她,嘴巴一瘪,一瞬间哭了出来。
江栩忙不迭将她拥到自己怀里:“哎哟哎哟,多大个事啊,不就是梁屿川来不了了嘛。
这也不能怪他,老人家生病也没办法嘛不是。
没事的没事,你再过几天也就回去了,到时候你俩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
白筝从江栩的怀里抬起头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委屈得不行:“我知道不能怪他,我也没怪他,姥姥的身体是第一位的。
我,我就是有点遗憾,一起努力了这么久的大桥,终于竣工通车了,他却不能亲眼见证,我,我难受……”
白筝说完又扎进了江栩的怀里,江栩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绷着嘴角的笑,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显得怪异。
眼看她就要绷不住了,方澜赶紧适时补了一句:“没事的白筝,还有我们呢,还有其他的战友呢,大桥落成有你们这么多人的努力,和大家一起见证,也是一个特别的瞬间,不要仅仅因为梁屿川不能来,而失去了你对这座桥原本的期待。”
方澜素来是善于讲道理蛊惑人心的,在他和江栩的一通劝慰之下,白筝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她一边抹泪一边给自己打气:“就是的,除了梁屿川,这座大桥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很重要。
他来不了就算了,我帮他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这样以后就算想起来,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见她终于想通了,江栩和方澜才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江栩拉着她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期待着大桥最后的通车时刻。
沙中两国的国家领导人为大桥进行了剪彩,伴随着响彻云霄的礼乐声和漫天飞舞的烟花,一排国产车队,缓慢而有序地驶上了沙中友谊大桥的路面。
自此之后,沙国东西两岸交通不畅的问题被彻底解决,未来的日子里,热闹和繁华将会成为这座海滨小镇的主旋律。
江栩拉着白筝的手,在人群之中放声尖叫,她们任凭眼泪横流,肆无忌惮地拥抱着身边每一个为这座桥而感到快乐的人。
待到从大桥另一端孟堪出发的车队下桥之后,大桥通车的完整性和安全性便有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人们纷纷上车启航,驶上大桥,在桥面上疾驰而去。
白筝和江栩不知道坐上了谁开的车,她们很快从陆地到了海面,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展目望去,除了广袤无垠的海面,便只有她们脚下的,这座,坚挺壮阔的大桥。
一直到回到项目部之后,白筝还有一种脚步虚浮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但身边的一切,却又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沙中友谊大桥真的落成了。
即便梁屿川不在她的身边,这座凝结着他们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心血的大桥,也真的落成了。
海边的狂欢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白筝和江栩便也就坐在沙滩上,望着面前着横亘在蓝色海面上的纯白桥梁。
明明已经看了一下午,却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江栩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迅速起身,拉起白筝的手往桥上跑去。
白筝一边跟着跑一边问她:“怎么了师父?”
“看日落,我们去桥上看日落吧!”
江栩的声音飘散在风中,看着天边逐渐被染上的金黄色,白筝也不断加快了脚步。
在自己建造的桥上,看一场日落,这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
沙中友谊大桥除了设置了双向八车道以外,桥的两侧都设置了人行通道。
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大桥中央时,太阳正正好坠在海平面上。
桥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了,面前是大海,背后也是大海,全世界仿佛只剩了她们两个人。
海面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波光粼粼之中,白筝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捂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波澜壮阔的一幕,她只能眼睛也不眨地望着前方,希望能将这一天,永永远远地刻在脑子里。
太阳被海面吞没的瞬间,桥面两侧的路灯亮起,白筝下意识地闭眼。
再睁眼时,她发现身旁的江栩不见了。
她惊讶地转身,“师父,师父……”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刹车声,白筝的视线之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出现在大桥的尽头。
他抱着一束玫瑰花,朝着她走过来。
他越走越快,最后完全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