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鹏曾经许多次见过王蒙打自己的样子。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居高临下的,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看着自己。
如同看他的一个玩物……
但今天,他的眼里满是腥红的血丝,整个人的五官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在一起,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鬼怪,让人不寒而栗。
当王蒙将那薄薄的玻璃片抵拢他的脖颈时,林鹏从心底生出一点悔意。
他想着,梁工不会不管我了吧?
他会不会来不及来救我了?
看来我今天真的是要死在这儿了?
算了,烂命一条,还谈什么抗争……
林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想着也许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疼了。
下一秒,原本锁着的门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踢开了。
顾勇喊着那些平时从不轻易出口的国粹,朝着王蒙扑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平时同样在引桥工地上干活的熟面孔。
救出林鹏,控制住王蒙他们几个人,一连串的动作,如同早就演练过千万遍一样,一气呵成。
顾勇还趁机往王蒙那已经受伤的手上踩了两脚。
毕竟相对于林鹏身上那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而言,他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鹏被人扶到了一边,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也冲了进来,他们制服上有police的字样。
到这一刻,林鹏感觉终于能彻底放心下来。
往日里已经进入梦乡的项目部,伴随着呼啸的警笛声,彻底被点燃。
许许多多的人拥到了这栋宿舍楼,楼上楼下,站满了好奇的工人们。
工头、管事、经理,各个公司,各个层级的人都出动了,一波一波地挤到了这个宿舍里来。
林鹏在顾勇的搀扶下,去床上取回了自己的手机,并简要地向警察陈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负责给林鹏做翻译的,是急匆匆的被人事经理韩朗薅过来的白筝。
在许多双目光的注视下,白筝和林鹏,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用最礼貌而疏离的语气进行着交流。
警察简要对现场进行了取证,然后询问谁是这个项目部的负责人。
一身工字背心配大短裤的刘宇在人群中举起了手。
警察疏散了人群,带着受伤的林鹏,作为翻译的白筝,负责工地上一应大小事宜的刘宇,还有犯事的王蒙几人,一同上了警车。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林鹏不断地朝着人群之中张望。
白筝朝前走了两步,主动和警察要求由自己来搀扶林鹏。
警察同意后,她便扶起林鹏受伤的胳膊,朝他低声耳语了一句:“十一点钟方向。”
林鹏朝着十一点钟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站在最外围的梁屿川。
他正看着他们的方向,轻轻张嘴,朝他们说了一句“辛苦了。”
林鹏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朝着那方向,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出了项目部,两辆警车兵分两路。
刘宇带着林鹏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同时做伤情鉴定。
白筝则和几个犯事的人一起,直接去了维多镇警局。
因为涉及到外国人,维多镇的警察们特意向上级申请寻找一位会中文的沙方翻译。
毕竟白筝是项目部的人,她只能帮助双方进行交流,但具体的案件判定,还是要依靠没有立场倾向的第三人。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翻译最快也得第二天才能就位。
警察们便只能在白筝的帮助之下,简要向王蒙几人了解一下情况。
王蒙他们说得很简略,只说是和林鹏起了冲突,愿意赔偿医药费。
但并不承认是恶性的霸凌或者故意伤人。
白筝平静地将他们的话转述给警察,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添油加醋。
她很清楚,第二天还会有翻译过来,警察也势必会对王蒙他们进行多次审问。
她在这上面做手脚,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将自己也拖下水。
警察初步了解情况之后,便将王蒙几人拘留了,说要等林鹏的伤情鉴定出来之后,再进行后一步的审问。
白筝坐着闹哄哄的警车来,最后却要独自一人回去。
原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叫江栩来接一下自己,一出警局大门,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普拉多。
她小跑着过去,主驾的车窗被摇下,梁屿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白筝上了车。
深夜的维多镇街道,寂静无比。
梁屿川想起那次白筝被张明义伤害,自己到处寻找她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他侧头看了看白筝,心中又安定了几分。
“梁工,林鹏怎么样?”
“前面刘宇打电话回去过,说伤得有些重,现在只能先止血包扎伤口。
想要拍片子看一下有没有受内伤的话,得等到明天上班以后。”
白筝点头,这毕竟是在国外,无论是医疗还是行政效率,都远远不能和国内相比较。
不过休息一晚对于林鹏来说也是好事,今天他那一身伤口,自己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仍然是触目惊心。
如果就这样直接去警局里应付多方面的盘问,还要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记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白筝也和梁屿川说了下警局里的情形。
王蒙几人早在警察来的那一瞬间,就统一好了说辞。
不管是赔偿还是道歉,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这一态度也早就在梁屿川的预料之中。
他沉着眼眸看向前面漆黑的道路,声音泛着凉意。
“今晚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喘息的时间,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
就看明天天一亮,王蒙背后的人,会有何种动作了。
今晚我叫勇哥带几个人去林鹏那边守着,防着有人再起了坏心思。”
梁屿川冷峻的侧脸映入眼眸,想到接下来的大战,白筝的拳头也不住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