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孟成川也是有点心不在焉,要不也不能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忘本,一进屋他立刻松开何梨的手,转头就是一顿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还挺不好。
直接给何梨问乐了,她抬起微红的眼睛看向他,“问我呢?”
孟成川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一张嘴,舌头都打结了,“就,就,就是问你啊,我不问你问谁?”
“问你自己啊!问问自己从前就干了什么好事!”
孟成川更慌了,“我早就跟你,那种地方不太平,不让你去,你听我的了吗?”
何梨看他费力找补的样子,更觉得可笑,“这是关键吗?不在这里,也在那里,与其说是这里不太平,倒不如说是你不太平,孟成川,你看他就不觉得眼熟吗?”
这一句话就把孟成川问住了。
眼熟。
是真的眼熟!
刚才没想起来,这会儿想起来了,这小兔崽子长得有点像他小时候的样子啊,特别是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欠揍啊。
他张了张唇,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手机突然响起,硬是吓了他一激灵。
何梨冷笑,眯了眯眼,心里还琢磨,人做了亏心事是真心虚,孟成川这样的人也能被一阵电话铃声吓得六神无主。
孟成川看了眼来电号码眉心皱的更紧了,不耐烦的直接按断。
就那一闪而过的来电显示,还是让何梨看到了,电话是余霜打来的。
“接啊?你怎么不接?这个时候打来,说不准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你想问的问题正好也可以问问她。”
孟成川也没遮掩,就是语气更暴躁了,“是你被绑架了,我问她干什么?”
何梨突然上前一步,猛地逼近孟成川,仰头,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映出点点碎芒,“问我为什么会被绑架!”
孟成川心底猛地一刺痛,他回神想将何梨拥入怀中,却先一步被何梨推开。
电话声再次响起,何梨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不易解析的复杂情感,冷冰冰的说:“装什么呢?你难道没有怀疑吗?答案需要让我来告诉你吗?接吧,事情总要解决不是吗?”
孟成川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他下意识拉住何梨的手,带着一丝临近崩溃的哀求喊,“阿梨……”
何梨甩开他,“我去里面休息一会。”
她没有回头,孟成川愣在原地,抿唇看她快步离开的背影,直到套房内卧室的门关闭,才从那一身沉重的关门声中回过神来。
他终究没敢在屋里接听电话,反倒急匆匆出门,看着手机屏幕上余霜的名字沉默了半晌,才阖眸接通了电话。
余霜哭哭啼啼的声音跨越大半个地球传过来,断断续续的呜咽中,似乎就只能听见一次次重复的:“对,对不起……”
孟成川有点懵,他突然就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对不起,又是谁对不起谁。
天都要亮了。
何梨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同样,孟成川也一夜未曾回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这起看似后果并不严重的绑架案的始作俑者,他倒是安安心心的睡了个好觉,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孟成川就坐在床边看着他,越看越糟心,越看越心烦,他摸出根烟,衔在唇边点燃,打火机清脆的咔嚓声瞬间唤醒了床上的男孩,他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长相与他有八九分相似的男人,拧着眉吐了个眼圈。
四目相对,孟成川声线低沉,还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的飞机上,三个人像是存在于互不相容的三个世界,孟成川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他想跟何梨解释,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哪里开始解释。
何梨也懒得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戴上眼罩装盲人。
转头看见男孩就闹心,男孩估计也闹心,所以同样避开视线不看他,一下飞机,何梨都没理他,直接打车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孟成川寻思怎么也得先跟余霜见一面,可当他带着男孩找到医院的时候,从主治医生到护士护工,没有一个人知道余霜的去向。
他带着人,几乎将整个医院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消息。
“能去哪儿呢?”
“就是说,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了……”
男孩眼睛通红,他突然跑到孟成川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知道妈妈在哪……”
那一瞬,孟成川目光不自觉看向男孩抓住他胳膊的地方,心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何梨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时就看到门口一个蜷缩的身影儿,她转身要跑,就看见那影子动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何梨动作一顿,那人抬起头,何梨才看清,竟然是余霜。
惊讶之余,余霜已经形同枯槁,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憔悴的不成样子,涕泪纵横,就连曾经被称为百灵鸟一般的嗓子里也只能发出刺耳涩哑的呼喊声。
“对不起对不起,何小姐,我替我儿子跟您道歉,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就要死了,我求你,我求你何小姐,我求求你善待我的孩子,他,他是无辜的……”
何梨懵了,她就跟死机了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见她愣怔,余霜膝行到她面前,双手抱住她的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何梨正要把她扶起来,然后余霜突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鲜血喷溅了何梨一身,她吓坏了,匆忙的去摸手机,颤颤巍巍的说:“我,我给你叫,叫救护车,你先起来……”
余霜还在哭,更加声嘶力竭,“何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儿子回家,他已经失去我了,不能再失去爸爸……何小姐,求求你了……”
她苍白的颜色和从从口中溢出来鲜红的血液形成了诡异而血腥的对比,何梨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要抽空了,何梨感觉自己也要哭了,只顾着扶她起来:“你先起来……”
身后的电梯门突然打开。
男孩尖锐刺耳的吼声回荡在整个走廊之中,“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女人!”
何梨愣住,不等她回头,已经被蛮力撞出老远,紧接着,似乎有人一脚踹在她的脊背上,何梨俯摔出去撞碎了楼道中消防栓的玻璃,玻璃碎屑似是嵌入了她的皮肤。
疼!
好疼……
眼前鲜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