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人教圣人留下的五千字箴言中有“绝仁弃义”之类，可依旧还是想要百姓淳朴良善。
而更不论是当年的荀子还是孟子，无论认为性善还是性恶，目的终归是强调教化的重要。
齐紫书轻叹一声，揉了揉小农泽的脑袋，并在小女孩有些羞涩的目光中牵起了她的小手。
他手中灵力缓缓透过之间，滋润着女孩的小手，那满手的冻疮皲裂逐渐消弭，小女孩也逐渐放松下来，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齐紫书轻声道：“农泽，你之前看到她的手，会不会感觉有些难过？”
农泽抿了抿嘴唇，眼神微微黯淡，有些涩然道：“这是当然……可是……”
齐紫书心中有一丝不忍，但他很是清楚，既然决定要重视这份缘分，这般道理还是要尽早和孩子说清楚的好。
他神识探向四周，顿时看到了农泽的娘亲正在河边洗衣，便轻声将小农泽有些说不下去的话打断道：“小农泽，带哥哥去寻你娘亲可好？”
小农泽轻轻点头，可又犯了难，自己平日里玩闹一会就要去学堂，此时若是娘亲不在家，还会去哪里呢？
小女孩看出了农泽的犹豫，脆生生开口道：“姨姨应当在河边浣衣呢。”
齐紫书笑着颔首，让熊霸他们在四处走走，熟悉环境，一再叮嘱他们莫要吓到百姓之后，便和农泽去往河边。
路上，农泽很是好奇的询问小女孩：“茹茹，你是怎么晓得我娘亲这会会在河边的？”
茹茹默然，几个呼吸之后才低声道：“我平日里在河边浣衣，时常碰到姨姨，这才猜测她应当会在河边。”
小女孩并未猜错。
坊中除了水井，在国师宇文述的布局之下，几乎所有坊中都有溪水河流，方便坊间居民取用。
坊间有了溪水流经，这才多了几分生机与活力，原本有些土里土气的坊间霎时也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灵秀。
此时正有一小娘子蹲在那小溪边浣衣。
若是前朝画手看到这一幕，少不得要即兴画就一幅“美人浣衣图”。
只是那文人墨客只能欣赏些表面的美好，却终究无法懂得这背后的苦楚，甚至会用那文字和书画将苦难粉饰，将黑暗的时代涂上些绚烂的色彩。
木棒敲下，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小娘子娇躯一颤，轻轻抬手将水珠拭去。
她陡然回过神来，不自觉一回眸，正看到齐紫书带着小农泽和茹茹前来。
方才路上，齐紫书给小农泽说了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若是你想要成仙，为的是自己有了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修为，便能够大鱼大肉，花天酒地，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这些便是贪欲，而人被欲望支配，那一切所求便皆虚妄，再高的境界也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若是看到众生之苦，却依然端坐于云端之上，不闻不问，怡然自得。
这虽有了仙意，但也失了人性，这便是麻木，于大道而言有益，但人的心境终究难以圆满。
当然，有能力不代表要一定要出手相助，人生死有命，况且这现状到底源自于谁，其中天大的因果谁都理不顺。
况且说到底，陌生之人与你何干？能够做到为身边之人遮风挡雨，并随心而行，对有眼缘，有缘分的帮上一下便已是难得。
道家所谓太上忘情，并非是无情，而是不必留下太多烦扰因果。
正所谓南华子所言：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哪里有真意呢？当你真正领会，悟出了你自己的道，忘掉了我今日言论，这才算做成仙。
老子也说：道可道非常道，说得出来的，就算是道，也绝不是你自己的道，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道，应当在你心中。”
齐紫书此时一眼便看到了河边浣衣的小娘子，对刚被灌输了满脑子道理的小农泽笑道：“小农泽，你去试一下这河中之水。”
小农泽对齐紫书方才的话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的走到河边，不顾娘亲阻拦，将手伸入水中。
大兴城初雪刚停，这河水虽未完全冻上，但也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小手刚一伸入水中，他一激灵，便将手抽出。
冬日娘亲绝不允许他玩水，他也因此从不知晓这河水是何等的冰冷，可娘亲却是几乎每天都要浣衣啊！
小农泽看向娘亲，满脸的疼惜：“娘亲，这水好冰的。
都是农泽不好，农泽再也不和他们打闹了，衣服脏了娘亲还要受这般苦楚。”
小农泽嘴巴一瘪，豆大的泪珠眼见得就要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