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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王谢孙这等世家豪门子弟,在坐之人羡慕羡慕也就罢了,可这次大有不同,不但是一介穷酸,刘大人更是亲自书写这一文章赠送。

这般礼物不可谓不厚。

也正因如此,这位“韩生”如今名声大噪,天下文坛无不知韩生这号人物。

此人俨然成了大兴城内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贵子所最为热衷讨论的话题。

但仅凭如此家世,如此履历,如此求学过程,在座之人那个不比他强?为何偏偏就这韩生靠着同乡之谊混进了刘大人府上,还刚好得了刘大人青眼?

而此文一出,世家子弟当然也并非痴傻之辈,能够得到这位大人如此重礼,此子绝对非同凡响。

因此此文流传之初,便有嗅觉敏锐的世家大族前去找寻到那位韩生的踪迹,想要在他出名前施以小惠便收入麾下。

只是韩生在离开刘府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任凭那群家丁找遍了大兴城中所有客栈都无果。

还有些世家子甚至直接跑到了洛阳那位韩生的住处,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韩生当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看到如此残破的破屋,原本打着礼贤下士心态的世家子纷纷退缩,也逐渐熄了收于麾下之心。

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就算漏下这一个也并无什么损失

但若是和如此穷酸结交,却是少不得被其他世家子讽刺。

因此在坐者羡慕向往之心逐渐消退,心火猿上下翻腾,心中妒火渐起。

仅仅是三言两语之间,话题便逐渐偏转,不少人开始明嘲暗讽起来。

“不过是靠着和刘大人同乡的关系,舔着脸挤进刘府

,好生不知羞耻。”

“兄台说的是,不过是一个蝇营狗苟的无耻之徒罢了。”

“哼,一个满腹草包的幸进小人罢了,有什么可羡慕的?”

“本就是靠贵人相助,如今还闭门不出,一定是无才无德畏惧考教吧。”

“害,也不知祖上几代人积了德,祖坟冒了几缕青烟,竟然让这般小人得势。”

茶馆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原本评价这篇文章的声音渐渐被掩盖,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声讨这位“韩生”的队伍中。

似乎这位韩生当真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小人。

此时坐在茶馆中的齐紫书三人外加陈庆此时也向邻桌讨要了一份“送洛阳韩生序”的原文,细细品读之时,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贬斥之声。

洛黎冷笑道:“一群酒囊饭袋,懂得什么?”

一旁世家子怒目而视,正要起身招呼自己的家仆给这些戳穿自己嫉妒面目的不速客一点教训,却突然看到朱雀面上金红色面具。

急忙坐下,脸上的怒容也化为了战战兢兢的模样,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周遭之人也注意到了这一桌,也都急忙转身,一时间,四人周围的茶客几乎都转身背对着他们坐着。

齐紫书看在眼里,轻声笑道:“洛姐姐,你这威名可是不小啊,竟然能让这些家伙通通当了缩头乌龟。”

洛黎冷哼一声,开口道:“看到这群草包,当真是败兴。

走吧,可惜了这壶好茶。”

荀平起身哈哈一笑,环视四周,脸上说不出的戏谑:“圣人曾说,夏虫不可语冰,果然如此。”

见到这般情形,几人自然都没了兴致,便扔下几枚铜钱走出了门。

而此时茶馆一处僻静角落,有一只有三条腿的桌子倚靠在墙上,一位衣着朴素的学子正在品茶。

饮下一口,在口中停留片刻,再有些不舍的咽下,感受着留存在口中馥郁的茶香,满足的倒上下一杯茶水。

而这张桌子因为只能面对着墙面喝茶,因此并不收茶位费,只要茶客给上些茶叶钱就好。

就在这时,邻座的一位世家子自来熟一般的搭话,方才似乎就是他说的那位韩生祖上积德,坟头冒烟。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被朱雀讽刺,这世家子急于找人认同自己的观点,这才找到了从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贫寒学子头上。

这世家子笑道:“见过这位兄台,对那韩生兄台如何看?”

学子抬手行礼,微微颔首,笑道:“兄台说的是,诸君说的都对,那韩生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无耻小人罢了。

以兄台的才学,只要能见到刘大人一面,定然也会被青眼有加。”

说完,他在桌上放上三枚五铢钱,向小二招手示意之后,便走出了茶馆大门。

打开帘子,寒风灌入他的脖中,雪片也纷纷向他身上落下,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坚定的向外走去。

屋外十几步远的树上,拴着一头看起来有些老,还有些干瘦的驴子。

他一边解开拴着驴子的绳子,一边把驴背上的薄薄一层雪扫尽。

手上做着这些动作,但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和刘大人对话时的场景。

那时刘大人偶感风寒,说实在的,能看出他谈兴着实不高。

除了当时身有疾病,似乎也有年轻时苦读留下的病根,刘大人说上些时候便会咳凑两声,说到兴起,还要饮上一壶热茶顺顺气,才能压制住有些发痒的喉咙。

但即便如此,刘大人的风度依旧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心向往之。

刘大人虽然身体不适,但谈到年少求学的往事之时,却是陡然来了精神,竟然露出些眉飞色舞的神色来。

“韩君,乱世之时,有人吃百家饭长大成人,而我与韩君你,可谓是读百家书成才的。

哈哈哈哈哈……”

他和刘大人对视一眼,同时开怀大笑。

也许是年轻时很是相似的求学经历,加之这一时三刻聊天时的共情,才让刘大人能送自己如此一番大礼吧。

是的,他是韩庚辰,也就是“送洛阳韩生序”中的韩生。

韩庚辰骑上那寒门老家主送给自己的老驴子,就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那间破旧甚至有些漏风的柴房。

为何世家大族的家丁们翻遍了大兴城的客栈也没能找到他?竟然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钱住客栈,这些日子一直寄宿在一户砍柴老者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