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康自兆京率兵出发,过兰州,跨启江,还顺道去泸州拜访了一下沈烨,确认他是真的病了,才放心往施洲奔赴。
七月初,云康在离施洲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守在施洲的白凤凰也收到了消息。
“大概带了多少人?”
前去探察的人拱手回道:“应该不到一万。”
白褚手执兵书,微微一愣:“带这点儿人马来攻城?疯了吧?”
白凤凰让探子退下,细细思索片刻,向陈小江问道:“这些日子你不一直都在和施洲百姓打好关系吗?可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云康是个怎样的人?”
陈小江含笑回道:“天子的这四个孩子云康是最不起眼的,他唯一一次展露锋芒,让世人知他,是在龙州一战。”
“那时沈烨欲夺回龙州,击退云宸,但云宸握有十万大军,双方久持不下,死伤无数,直到云康领了五千人相援,大败云宸,此后云宸退回幽州,元气大伤。”
“端王云康甚至隐隐在民间有了‘战神’的名号。”
“此番,他又只带了这么点人马来施洲,我们可亲眼瞧瞧他到底是如何用兵如神的。”
白褚有些讶异,即使是兵书上,以五千破十万的案例也少之又少。
而且大部分是在两军正面交锋的情况下,运用各种兵法诡计。
如果是攻城带这点人马未免太过荒谬了。
这个云康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白凤凰闻言轻笑:“那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看这位「战神」有些什么花样。”
……
启军营内。
夜已深,云康端坐大营,烛灯未熄。
他面色苍白,周身带着一股浑然的戾气。
太子不仅只给了他五千人马,也只给了他五万斛粮草,只够全军上下五个月的军用。
他自兆京奔波而来就已花了四个月。
也就是说,若这个月攻不下施州,他们都得饿死。
太子根本没给他留一点退路,要么攻下施洲,要么死。
云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在父皇眼里,母妃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在他这个大哥眼里,他也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
他和母妃,并无不同。
云康将头上的玉冠取下,随手一扔,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披散着头发,走出帐外,瞬间,无数的虫子蠕动着往各个营帐中爬去。
“康儿,以身饲蛊,来日会受狱火之苦,不得入轮回,不要用它们。”
“如果有朝一日母妃死去,你就往泸州逃,去南月,那里是母妃的故国,拿着这条蛊虫给大祭司看,他们会善待你。”
“记着,千万不能用蛊虫杀人!”
母妃生前的话语萦绕在耳畔,云康苦笑一声。
阿娘,我回不了头了。
在这人间,他早已如受狱火焚烧,岁岁皆苦,不见天日。
世人都说丽妃是南月妖女,蛊惑君心。
都说他是天降灾星,克死自己母亲。
可谁能想到他的母妃不但没死,还被日日困于道坛,以身饲蛊,为他的父皇延命!
待到母妃再没有一滴血可以利用,待到父皇发现原来蛊虫也复活不了他心中真正爱着的人,枯尸般的母妃就这么被抛弃,她的尸骨被恶犬啃食,甚至没能给云康留个念想。
一具具听云康号令的傀儡从营帐中走出,双眸被滔天的戾气掩盖。
云康掩盖住眸中的苦涩,仰头看向无边深沉的夜色,轻声道:“攻施洲,死战不退。”
……
“圣女!城外有动静!”
白凤凰从睡梦中被人惊醒,带着一身起床气奔赴城楼之上。
现在她格外怀念南月明亮的夜晚,这施洲点了火把和烛灯还是暗沉沉的,让人看不清楚城外的情况。
陈小江手提一盏烛灯,身子半探出去看了看,霎时吓了一跳,那盏提灯也摔了下去。
而这熹微的火光也让白凤凰看清楚了城外的情况。
“这些是什么?”
不断有穿着战甲的士兵在往城楼上攀爬,而且城门处也有人在撞击。
一早安排好的守卫用石头将他们砸落,用弓箭射穿他们的脖颈,而那些“人”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继续攻进。
陈小江忍不住有些反胃,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启军已经不像是人。
“圣女,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白褚犹豫着开口。
白凤凰凤眼微眯,冷冷道:“千丝蛊。”
千丝蛊以血养之,能使人成为不吃不喝,不死不灭的人偶,仅凭主人的念力行动,而且若是蛊虫死于体内,还会引发蛊爆,是很麻烦的蛊虫。
徐长庚之前被大祭司下的正是千丝蛊。
“我们能把他们引开,再杀掉吗?这样就不会炸到城墙了。”白褚用刀砍落一只攀爬上来的傀儡的手,深觉这次有些麻烦。
白凤凰摇头:“这些傀儡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他们只有攻城这个念头,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
陈小江射出一支火箭,击退几只傀儡,眉头紧皱:“擒贼先擒王,不如把云康抓了。”
白凤凰看着那些半幅身子都被烧黑了的傀儡还在拼命冲进城内,微微叹气:“白褚,你去抓云康,小江守着城门,我去准备解蛊。”
白褚一接到命令,立刻轻功离去。
陈小江疑惑道:“将军,千丝蛊解蛊不是要主血吗?你如何能解?”
白凤凰勾唇浅笑:“虽没有主血,但夜息香能使他们暂时清醒,只要片刻是「人」,他们就会痛,会退却,而这一瞬间的求生欲会和蛊虫被注入的念力排斥,如果反抗的念头太深,千丝蛊有可能会被挤压出身体,而蛊虫离开身体的一瞬间,他们就会死去。”
白凤凰已经把秦七月给她的《蛊术大全》彻底研究通彻,对于蛊虫的各种用法解法可以说是融会贯通,已经不需要按照书上一板一眼的做事。
陈小江听到这话,喜道:“那将军快去快回,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白凤凰颔首,带着几名心腹转身离去,开始在城内搜寻夜息香。
另一边,白褚几个身法后就疾行到了启军大营内。
此时的启军大营虽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云康坐在主帐中,披头散发,双目通红,眼角隐约渗出血泪,看着甚是吓人。
白褚走进去的一瞬间,看到云康的第一眼,脱口而出:
“玄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