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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轻飘飘地下坠,感官也随着血液的流走失了灵。

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还有那连绵不绝的鬼叫。百里凝有些麻木,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葬身在无名之地。

可他没有办法,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允许百里凝再做挣扎。

算了,至少大家都没事。

百里凝无奈地合上双眼,静静地迎接死亡的降临,但还没闭多久,他便感受到了异样。

有什么红彤彤的玩意儿晃着他的眼皮,是光吗?

百里凝有些纳闷,这里是鬼蜮,哪里来的光。还是说,只是他死前的错觉?

等等,红色的光?

混沌的思维缓缓苏醒,百里凝倏然睁开眼睛,瞳孔越睁越大,“怎么会是火。”

原本密不透风的天幕泛起了刺目的红。

少年灰色的虹膜逐渐升起光亮,映出无边的火红,灿似朝阳。

那些火红的流星从高处坠落,又滚到地面,迅速燃起一场大火。

百里凝看见了鬼影落荒而逃的姿态,也闻见了尸体烧焦后散发出的干碳气息。

他运起灵力,想看清异端的源头,却因为灵力衰弱,加速了自己死亡的进程。

无妨,百里凝很释然地笑了一声,只要有人能治了夜鸦,他死了又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等啊等,没等到自己粉身碎骨,更没察觉烈焰灼身的痛感。

再度睁眼时,百里凝愣住了。

这些从天而降的火焰高高托举起他的身躯,一面带着誓死方休的决心,将鬼蜮内的异种鬼怪烧成灰烬。

百里凝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身处与世隔绝的鬼蜮,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他,除非是时见枢他们。

这一刻,他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问题的关键在于,队伍中唯一一个火灵根的修士只有云挽歌。

百里凝艰难地蹲下去,听见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乱晃,那是他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脏器。

尽管如此,他仍捧起了一簇跳动的火焰,小心翼翼地问:“云挽歌,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

远处的海洋燃得更盛了。

*

云雾之上,夜鸦打算亲眼见证百里凝死去,再吃了他。

但是很快,他就摆出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太热了。

鬼蜮原本的温度是森冷的,此刻正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势头极速上升,灼得他浑身不适。

什么情况?

夜鸦转了转眼珠子,低头就看见脚下一片红海。

“哪来的火…烦人。”夜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以为这次的火焰也会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迅速消失。

然而事与愿违。

鬼气还没来得及靠近火焰,就变成了一束青烟。

夜鸦拧眉,不信邪地派出陪伴他左右的黑雾,这一次更惨,黑雾直接被火焰当成了养料吞噬。

夜鸦不气反笑,干脆自己下场,可那些火焰就像是闻着骨头味的野狗,见到他就不要命的扑过来。

火舌瞬间燎卷他的袖袍,漆黑一片。

闻着这股焦臭味,夜鸦冷着脸抬脚,试图碾灭火焰,毫不意外的,他再次失败了。

似乎知道对方拿它们没办法,火焰得寸进尺地缠了上来。

夜鸦本来是不着急的,可是发现这火焰真能伤到自己时,他立刻有了动作,“鬼门,关!”

按理说,收回去的领域会自动恢复原样,但…夜鸦皱眉,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领内只有那片见了鬼的、灭不掉的火海。

他打算再试一次,忽感一阵地动山摇,翁鸣不止。

毫无预兆地,尖锐的痛意自大脑深处蔓延,细密地爬进浑身所有的经脉。

“…”夜鸦单手捂住额头,神情恍惚,他听见了伴生鬼蜮爆炸的声音。

“好,好得很!”

夜鸦像是被气疯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喜怒掺半,嘴唇是上扬的,眼睛里一丝情绪也无。

和其他人不同,鬼蜮是他的伴生领域,而他,诞生的那一刻就已是神明完全体。

他的起点不过是旁人的终点。

可以说,夜鸦从没尝过吃亏的滋味。

感受到主人周身的气压低沉,黑雾颤颤巍巍地抱了团,生怕火焰波及到自己。

直到唇边溢出一丝黑血,夜鸦才回神,勃然大怒:“敢暗算我!下次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事已至此,鬼蜮完全没用了。

他骂骂咧咧地脱下外衫,跳进云雾,逃离这片灼热的空间废土。

*

传送符将小队平安带回了摇光宗。

大堂内浮动着意味不明的氛围。

时见枢率先开口,“大家…该养伤的去养伤,该休息的休息。”

解了绑的谢源仍然一动不动,像尊雕塑,直到迟莲把他拖走。

东野曜抬眼,目光犹豫不决,不断在黎极星和时见枢两人身上流转。

少年满脸的复杂,他讷讷地张开嘴,想解释今天的事故。

可是这场试探消耗的东西得太多了,以至于时见枢根本不愿看他。

其实时见枢有些生气。

可是他淡漠地扫了东野曜一眼,到底稳住了情绪,什么都没说,少年孤身朝着外面走去。

最后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黎极星和东野曜。

东野曜低着头道歉:“对不起…今天的失误是意外。”

“意外?”黎极星离他近了一步,距离近到超出了普通社交的范围,那片阴影落在东野曜头顶。

“真的只是意外吗?”

冰霜般的压迫感冲击着东野曜的五感。

他拧着袖子,第一次发现,黎极星居然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

少年冰蓝的瞳孔上方嵌着绒雪似的睫羽,和他的发色一样浅。

但是东野曜瞧着很刺眼。

那对睫毛每扇一次,他的心就跟着抖一下。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揪住他的心脏,令他窒息,令他失去声音。

见对方做出一副丢了魂的模样,黎极星终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他并没打算轻拿轻放,而是声音冷然地反问,“如果只是意外,那云挽歌的牺牲算什么呢?”

东野曜一愣,便听见黎极星略带辛辣的讽刺:“算她活该?”

刹那间,少年只觉得气血翻涌,怒意直冲天灵盖,他声嘶力竭地吼了黎极星。

“你胡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如果可以…谁愿意这么做,你不能怪我!”

黎极星全程抱着手臂,淡淡地瞧他发疯。

东野曜的怒气突兀地卡在心口,无处发泄。

好像在对方眼里,自己就像个上蹦下跳的猴子,他的一切都很拙劣。

“能正常说话了吗?”

“时见枢没怪你,百里凝更没有。”

黎极星揪起他的衣领:“还没冷静就出门左拐,那里有一片湖,跳下去,冻冻你的猪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