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里,苗苗牵着阿姨的手,因为阿姨比妈妈更讲道理!
林姝不是很在意这些,既不介意被半生不熟的小朋友亲近,也无法把注意力全部集中给小朋友,毕竟小朋友的妈妈占据着她的视野。
秋烨平生做惯了被吃醋的人,第一次吃别人的醋:“苗苗,到妈妈这里来,别打扰阿姨。”
苗苗第一个冲进电梯,牵着林姝做第二,完全不在意妈妈的速度。
电梯门在地库滑开,小朋友兴冲冲的跑出去,着急藏在柱子后边,处心积虑要吓别人一跳。
林姝的肩膀轻轻蹭了一下身旁的肩膀:“你吃醋了?”
“怎么可能!”秋烨满脸浮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急啦!”
“我没急!”
“哦,你说没急就没急吧。”林姝笑着走快一些,留个背影给失宠的亲妈。
苗苗突然间从柱子后跳出来,举着两只小胳膊:“哈!”
秋烨视若无睹。
林姝拍了一下手:“哎呀!吓死啦!”
苗苗抱着阿姨的腰,咯咯笑个不停。
秋烨很是后悔,如果刚才自己也能“哎呀”一声,也许女儿就不会去抱别人!
“开一辆车吧,那附近也不太好停。”秋烨看着女儿屁颠屁颠的跟着林姝去了另外一辆车旁边,赶紧自己给自己递个台阶,免得女儿被人贩子拐跑。
刚一坐进后座,苗苗就开始点评:“妈妈,我喜欢阿姨的车。不那么高,不那么难爬。”
秋烨回头看了看,简直想把女儿的户口页撕下来,扔回广州去!
林姝不想当着小朋友的面八卦小朋友,切换到加密的方言模式:“你一看就不是喜欢娃滴人。”
秋烨心不甘情不愿的系上安全带:“怂娃,木乱很!”(木乱:麻烦。)
“碎女女多可爱,嘴巴甜。”(碎:小。)
“额刚开始和你一样……你么养,养咧就知道咧!一睁眼就不消停!渴咧要喝,饿咧要吃,临出门还要粑!破烦很!”(额:我。破烦:麻烦+繁琐。)
林姝从后望镜里看了看碎女女,她倒是挺想养一个,而且自信不会是秋烨这种三天热度的没耐心的妈妈。可惜……
仿佛是要充分在阿姨面前验证一遍妈妈的话,刚出发没10分钟,苗苗就来了一句:“妈妈,我想上厕所!”
“临出发前不是才问过你吗?你不是不想去厕所吗?”秋烨重复着自己每天都在重复的台词。
苗苗年纪小,心眼子却很多,知道方向盘和刹车都在司机这里,扒在驾驶位后边,小脑袋放到司机肩膀上,声音又甜又黏,嘴里像含着饴糖:“阿姨,刚才我是真的不想去厕所,现在是真的想去!呵呵……好奇怪哦!”
“你赶紧坐好,系上安全带,我给你找个卫生间。”林姝东张西望着马路两边,无意间看到秋烨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感觉很好笑:“至于吗?苗苗不就是想去个卫生间吗?”
到处找厕所已经找出经验来的秋烨,指了指马路边:“随便停吧。”
林姝踩刹车踩的很迟疑:“这里哪有公厕啊?要在路边吗?树坑里?不好吧!”
“银行二楼有,餐厅里有,派出所有,理发店也有……”无奈的笑了笑,秋烨叹口气:“自从把她接到身边来,街上的一切建筑物,对我来讲都是公厕!”
原本以为三五分钟的小插曲,林姝却足足在车里等了十分钟。看见秋烨上衣前边多了两块水渍,苗苗湿了一小截袖口,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叫“破烦”。
车又走了没多久,苗苗直接放弃亲妈,向司机求助:“阿姨,我渴了!”
林姝无助的看了看人家的亲妈:“怎么办?水在后备箱。”
秋烨这次反而毫无波澜:“渴一会儿也无所谓。”
苗苗貌似早就预判了妈妈的话,张开小嘴儿就给司机喂饴糖:“阿姨,咱们没有水吗?好渴哦!”
急中生智一般,林姝指挥着饴糖宝宝:“把后座中间那里用力拽一下,拽下来的话,就能摸到后备箱里的水。”
伴着“哎呦”的用力声,苗苗兴奋的为自己能拽开这么紧的东西喝了声彩!
闯关得来的水,好像比平时更可口。那个能连通后备箱的长方形窄洞,也好像比车里的一切更具吸引力。
终于到了吃搅团的地方,秋烨早就饿了,匆匆扔给女儿一句“快下车”,就自顾自的出了车门。
林姝顺着秋烨的手指,找了好几遍才找到那家隐身在众多招牌里的小店面。
不约而同的,讲理之人和不讲理之人都好奇苗苗为什么还不下车。
打开车门,林姝看见苗苗一脸为难的坐在后座上,完全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你怎么了?”秋烨探身进去问女儿。
“鞋……”苗苗指了指不起眼的两只小脚丫。
“鞋呢?”秋烨皱眉。
“后备箱……”
看着林姝从后备箱找到那两只鞋,看着林姝蹲在地上给苗苗穿,看着林姝帮跳下车的小哈怂拽上衣、提裤子、拉裤脚……秋烨决定不再吃醋,坦然的做一个自顾自的无所事事的闲人。(哈怂:坏蛋。)
不用操心女儿乱跑,不用响应女儿擤鼻涕的需求,不用没完没了的念叨“小心”“慢点”“上火”“不买”“别摸”,秋烨总结出一个哲理:<累人的,不是带小孩出门,而是一个人带小孩出门。两个人带小孩出门,就一点都不累!>
林姝一碗搅团,秋烨一碗搅团,苗苗一碗浆水鱼鱼。
老板端上来时,苗苗已经学会了陕普版的顺口溜:“搅团要好,七十二搅。搅团要黏,沟子抡圆。”(沟子:屁股。)
“你能给额娃教点有用的不?”秋烨舀起一大勺黄灿灿的搅团,顶着一小撮绿韭菜,塞进嘴里。
“过年回渭南?还是在北京?”林姝一边往碗里倒醋一边问。
“不回。”秋烨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你爸妈来北京?”
苗苗咽下嘴里滑溜溜的浆水鱼鱼,替妈妈回答阿姨的问题:“我没有姥姥、姥爷。”
“不好意思……”林姝顿了顿,很尴尬:“我不知道你爸妈……”
“他们没去世。”秋烨从女儿碗里舀了勺浆水菜,尝着味道还不错,示意林姝也尝尝。
林姝并不嫌弃小朋友吃过的东西,舀了一勺:“嫽滴很!”(嫽:好。)
“和去世了也差不多,好几年没来往了。”秋烨又舀了一勺苗苗的浆水菜。
林姝感觉这是个不怎么好的话题,也跟着在苗苗碗里舀了一勺:“北京春节也挺热闹的。”
“嗯……现在起码有娃在身边,比前几年好太多了。”
“怪不得接苗苗来北京生活,你就必须要辞职。一个人,没老人帮忙,还真是照顾不了这么小的孩子。”林姝看着只有7岁的小姑娘,想起了9岁的自己。
被妈妈和阿姨舀走了一半浆水的苗苗,没有吃饱。
林姝和秋烨吃光了搅团,还想再来几口浆水菜。
老板又端上来一碗浆水鱼鱼,三个勺子有条不紊的舀来舀去,不撞车,也不轮空。
“你吃东西的样子,丧眼很!”林姝嘲笑着舀走碗底最后一口浆水的秋烨。(丧眼:没出息+丢人。)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秋烨抽出三张纸巾,发到每个丧眼的人手上。
“陕西人就是这,走到哪里都是陕西胃。虽然我也经常嘴馋,但是从来没像你一样这么认真的找过家乡饭。偶尔想吃一顿,就自己在家里做一些。”
秋烨掏出小镜子和口红:“第一,我不会做饭,什么饭都不会做。”
苗苗附和:“妈妈很笨,答应给我做干炒牛河,不给做!”
秋烨拔开盖子,拧出口红:“第二,我有五年没回过渭南了,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想吃老家的饭。”
林姝看着涂口红极其认真的秋烨,瞬间理解了她对寻找各种正宗陕西饭馆的执念从何而来。每次回宝鸡,林姝都要使劲吃各种家乡饭,漏掉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吃饱了,而且是吃搅团吃饱了,秋烨的心情美丽至极,把女儿搂进怀里,用口红涂那张小甜嘴儿。
自诩为和妈妈一样漂亮的红嘴儿碎女女,爬到林姝腿上坐下:“阿姨,帮我重新梳一下辫子!”
秋烨有点不好意思:“过来,妈妈给你梳。”
“我要阿姨帮我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