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个不配拥有法定假日的传统节日，晚上8点多，言杉和林姝皱着眉头在电梯间偶遇。
回家的电梯里，言杉想问问林姝为什么皱眉，林姝也想问问言杉为什么皱眉。
卧室里换睡衣的时候，从来不主动倾诉烦恼的林姝，再次选择闭口不谈，张嘴时只有一句对女朋友的关心：“怎么了？不开心啊？”
知道自己替姐姐搞不定任何难题的言杉，再次选择不追问姐姐的烦恼，张嘴求助：“我遇到危机了！很大的危机……”
“说说吧，哪种危机呢？竟然能把我们淡定自若的小言愁成这个样子。”林姝不得不暂时清空脑子里的疲惫，拿些耐心出来。
“说来话长……”言杉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感觉自己这次一定是完蛋了：“我应聘时用的简历……是假简历……”
林姝听得一头雾水：“你的简历我有印象啊，没什么格外的亮点，假在哪里了？”
言杉坐起来，满脸懊悔的讲完了自己考博期间对校招的不屑一顾，又讲完了落榜那天和陆芊在体育馆门口的不期而遇，以及那份篡改了名字的原本属于陆芊的简历。
听前半段的时候，林姝对陆芊这个反复出现的角色很敏感。听后半段的时候，林姝又默默感谢陆芊阴差阳错的把言杉送到自己身边来。
暂时判断不了事态的严重性，林姝先把女朋友揽进怀里，一边给些安慰的轻抚，一边问：“怎么暴露的呢？”
“我感觉范派这家伙在故意搞事情！他今天把我叫到人资中心的会议室去，带着另外两个hR和我谈话，很正式的那种谈话。问我知不知道简历造假是要被公司无偿解聘的。”
“你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知道’。员工手册和入职申请表里，都写着呢，这还用问？”
“这只是hR的流程话术……然后呢？”
“他们这么问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说实话，冒用陆芊简历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然后，其中一个hR说，范总在例行检查人资档案的过程中，发现了我简历造假的事情，让我明天给公司做出书面答复。”
“他们有没有说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问了，hR说，范总先是发现了我简历上身高写的164cm，感觉是很明显的错误，然后又去核实了我简历上的论文，发现能查到的公开发表过的论文署名全是陆芊。”
“估计是江涛在背后捣鬼，范派懒得出奇，他才不会这么认真的检查这些已经归档过的资料！”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涛总是和宁总过不去，我感觉我是被殃及的池鱼。怎么办？我明天怎么回复？”
“你把情况告诉宁总了吗？”
“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吧……宁总最好是从你嘴里知道这个事情，而不是从范派嘴里。”
“然后呢？你觉得宁总会保我吗？”
“你实际的情况，其实比简历里要优秀很多，那份假简历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范派执意上纲上线的话，宁总也保不住你。让你主动告诉宁总，是出于对宁总的尊重，也是为了你在化险为夷之后和宁总能继续融洽的相处下去。”
“那我明天该怎么回复人资中心呢？”
“承认简历造假的话，正中范派的下怀，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解聘你。不承认简历造假的话，范派仍然可以用充分的理由核定你的造假行为，反而显得你更恶劣。”
“哎……”言杉松开姐姐，又栽进床上：“也无所谓，我再重新换工作呗……”
林姝对面前轻言放弃的脆弱鬼有些不满：“你以为你在宁总身边的好局面，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做过的牺牲？”
“我能怎么办呢？时光又倒流不了！”言杉站起来，垂头丧气的往客厅溜达，似乎要逃避林疏审视的目光。
林姝也来到客厅，从包里翻出烟盒子和打火机：“明天不要回复，别搭理人资。”
“啊？”这是言杉从未想过的第三条路。
“如果是其他hR找你问的话，你直接说‘让你们范总来找我谈’。”
“然后呢？范派会自己来找我？”
“搞走你，是江涛给范派的任务。其他hR肯定不想得罪宁总，巴不得把事情扔给范派。范派来找你的话，你就告诉范派，运营中心有江海集团所有劳务外包商的名单，你最近刚好听到一些对他不利的消息。”
“什么消息？”言杉大惑不解。
“没有具体的消息，唬一唬他而已。你就只说到这里，他问你什么消息，你别接话就可以了。”
“能唬得住吗？”
林姝笑得很狡诈，弹了一下烟灰：“运营总监助理，你知道江海集团上上下下一共有多少劳务派遣的员工吗？”
“集团自有的连锁餐厅里，除了店长和收银员，其他的店员和后厨都是走的劳务派遣，6个连锁品牌的3700多名员工都是。物业公司里也有很多。”
“没有任何一家大型公司的人资总监，不在劳务派遣的业务里捞钱。你记住我的话，没有任何一家……范派也不例外。”
“你有证据啊？”言杉惊住了。
“没有证据。我投资过那么多家企业，没见过例外。范派也一定不是例外。胆子小的，从派遣服务费里拿些回扣。胆子大的，派遣员工名单里会有吃空饷的人。精致些的，从公司拿五险的费用，却只给劳务外包商付两险的费用。而且劳务派遣里有个很隐蔽的行规，他们交社保的规则是人力资源行业专用的政策，和普通企业不一样，本来就低很多。”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3700多名劳务派遣的员工，每月工资2000多万，劳务派遣费都要100万出头，更别说社保差额了……确实是块大肥肉……”
“放心吧，你就按照我教你的话去应对范派。只要你不继续往下说，他就摸不清楚你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摸不清你的底牌，他就不敢造次。首先呢，他把持着江海集团的人资中心，不可能没从这块肥肉里获利。其次呢，他背后的人是江涛，一个好糊弄的蠢货，他自然会想办法帮你应付江涛，以免他自己沦落成火中取栗的倒霉蛋。”
言杉感觉姐姐的狡诈主意特别靠谱，瞬间轻松很多，趁着姐姐又抽出一支烟的机会，赶紧替大佬举打火机：“怎么能有你这么坏的人呢？”
既然已经被女朋友判定成坏人了，林姝也就没必要再顾虑接下来更坏的建议：“你和宁总……应该考虑一下怎么把范派弄走了……”
“啊？”言杉再次局促不安起来。
“啊什么啊？江涛都公开下战书了，你不应该反击一下吗？就算是你不想反击，以我对宁总的了解，宁总也会反击的。而且宁总会充分利用这次的事情，敲打敲打江涛。”
“怎么反击？”言杉感觉姐姐说的有道理，又摸不清如何去践行这个道理。
林姝很玩味的看了一眼白兔杉：“怎么反击嘛……明天去问你boSS去……你boSS肚子里，有的是坏主意……”
临睡前，言杉犹犹豫豫的问姐姐：“你今天为什么皱眉呢？”
林疏掌握了一万个技能，却偏偏没有掌握求助的技能。林疏拥有满足自己一万个琐碎需求的女朋友，却没能拥有满足自己唯一一个核心需求的女朋友。
隐去今天对工作的所有不顺心，隐去今天对下属发的所有怒火，林疏把被眉头皱住的所有困难都伪装成了一句轻飘飘的回答：“堵车，有点烦躁。”
言杉从来没有怀疑过姐姐对她的依赖，拍拍怀里的姐姐：“你喜欢听谁的歌？我给你买几张cd，路上缓解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