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天外,
有个老夫子独坐无垠虚空之中,手中书页翻看不停,时不时地皱眉,看向那无尽太虚的方向。
天地有变,对于他们这些山巅修士而言,自然早就察觉出来。
只是这样的变化来自于何处 ?
夫子不知。
他已经找寻了许多的有关这片天地的书籍,只是不论是万年之前神灵遗落,还是万年之后俊彦所书。
他都没有找到丝毫的方向。
这种感觉自然也不会是他一人独有。
想到这里,老夫子抬头看向星空之外,他还在等。
因为这个事情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下来的。
也不是他们能各自担待得起的。
想到这里,一缕星芒自天外而来,接着有人横渡虚空,一步落下,青莲步步自天外而起,接着有那紫气如海潮涌来,直到靠近老夫子的时候,那个紫气之中的一人一牛这才停下来,化作一个少年道祖与老道人。
“道友。”
道祖先行礼,身侧的老道人也跟着见礼。
“多日不见。”
老夫子旋即还礼,此时那老道士先行开口问询道:
“这天地当真有那种存在吗?”
这话说出,老道士言中流露出的忌惮溢于言表。
正所谓“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不饶人。”本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因为在那之前,他自然是不信有什么存在能够在幼年时期单杀远古神灵,更遑论是直接孤单身影追着一群天外凶兽直至太虚!
这不是什么能够用道术解释的事情。
老道士当时还记得跟身边道祖谈及此事之时,他的神色甚至是带着笑意地讲述了某段并不流传于山巅修士们的故事。
没有人想到过会有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儿忽然直冲云霄,不仅仅是把那万年之前脾气甚暴的小夫子惊住,还引来面前老夫子的一番镇压。
只是为了给礼圣留些趣味儿,索性就让他每次去算那确实滑头的小屁孩,到底是让礼圣如何都找不到他的出路!
别说这种小小的趣味儿,甚至在后来成为了一个让那些精于算计之道的大修士,开始了卜算起那个孩子的天机。
没曾想不少人都着了道,天道反扑之下,多数是境界有损,甚至有的差点重创。
老道人当时也是其中一员,毕竟在远远观望过那个小小身影于天地中的搏杀之后。
那股子悍勇之风,甚至让老道人都不得不轻叹一句“可惜天下不识君!”
这话并不是没有流露出去,只是对于那些个道观或是说书先生而言,这个故事的主角可能就是某个修道几百载的青年俊彦,在某个极端恶劣的交战中厮杀出来,导致向来是嘴欠不留人的老观主居然会这么夸奖一个人。
所以在这一次陪着道祖来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开口询问。
乃至于现在,那昙花一现的身影仍旧让他无法消磨记忆。
“自然,只是他已经转世去了。”
老夫子点头笑道,接着看向道祖,轻声言说一事。
“此次那东西的挣扎到底是有些用处的。”
这般谜语打的自然不是好猜的答案,老观主口观鼻鼻观心,就在一侧站立。
反正听不懂,就等着他们继续说下去就好,总是有口风能听得出来。
正是这般想着,老观主忽然眼尖,西方向,有一金光自天边而来,如同滚动金灿阳光,接着一道法相自天外而起,但又立马消散,眨眼间,就有穿着袈裟的中年僧人来到此处。
其中礼数不必多提,四人相见,也非是为了别事。
所有的一切都隐隐指向了那个名字。
老观主虽然不大清楚为何不直言,毕竟“徐长风”三个字,可不是在禁忌之类的词语当中,但也没有挑破。
专心旁听他们的言语起来。
当三处天下的山巅修士汇聚一堂的时候会商量些什么呢?
那个中年的僧人对着另外两位施了一礼,便立即开口道:
“贫僧自忖,这一次那位做的太过了些,这般折辱这位,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平心静气……”
说到这里,僧人难得有了些心气儿,但很快就压下语调,变得平静,目光如水地抬头看了眼此处天地。
“留着他去吧,既然他想要再继续观察,那便让他继续观察去,这小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我这读书人反倒是弄不懂了。”
老夫子挪了挪自己魁梧的身躯,接着装作是个老书生,长长叹口气后,这才看向面前的僧人,他其实是有一些无语的。
甚至自己都会知道浩然天下发生了些什么,
甚至在于当浩然天下出现事情的时候,
他亲自出手带着余客,横渡太虚之中一同来到天外时,那一道剑光已经斩过三次!
因为没人会想到那小子居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了。
哪怕是自己最讲规矩的老大他也不会如此驳人脸面,更何况那个小老三还在里面,扎着堆称兄道弟幺五和六,那可算是一个自由自在。
本来文庙还有所惩处的,但好歹有春秋笔法,且先记下一过,届时再让他自行去弄弄算球。
“也罢也罢,只是那位送了咱们这么大的人情,那他下一世该如何选择?”
少年道祖看着面前两个人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忍不住有些头疼起来,两个多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这样,不如干脆一点把事情解决才是真的。
甚至这也代指,那也代指的,邹子,陈平安,徐长风这些人名一个也不提的,当然他也没提谈,只是将手腕上的绳索拿了出来。
原本看上去普通的腕绳,在他们相伴之下,居然没有被道化丝毫,可见其原物有多么了不得!
少年道祖指着这物,扫视一圈,老观主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平日里少见这家伙能够露出些好东西,这么个小玩意儿也能让他常戴身上?
毕竟是连自家天地行走,都得小心翼翼的少年道祖,居然这么紧俏这宝贝,如此相比之下,可见一般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所补救,就如同每一次他都能够妥妥的把人安排上去,旧天庭里已经住着一个周密,人间上还有一个陈平安。”
不等老观主想法不停,只是这么继续思考没个头脑,少年道祖就已经开口说完了后续。
身为三座天下的领头人,他们如果不做一些公平的事情恐怕只会让人诟病。
“那要不然咱们送他一次泼天的富贵?”
老观主抛砖引玉,直接出声询问道。
“那还不如给他造就一场黄粱一梦。”
老夫子难得地打了个趣儿,毕竟这东西更实在一些,毕竟更小地影响某些脉络。
“要不然给他一副好身体?”
僧人干脆利落,接着给了个方案出来,只是如何都不能像是平常身体,这些毕竟实在承载不了那人的真灵。
“再好能有过他之前的底子好吗?”
道祖终于一锤定音,落下之后,甚至全场都沉默下来。
“……”
无法反驳,那家伙当年的肉体到底多强,他们是有过一番私底下商讨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顶着他们三人的压力,不断地进行一番私斗的。
哪怕当时的他们也是一样地觉得这小子实在就是某个人形暴走幼兽。
毕竟这一眼之下的道龄让他们始终难以相信,这样的存在居然会是人族出身!
或者说,当他们真的交手之后,才发现那小子浑身的古怪!
十四的境界!
十一的肉身!!
什么样的存在能让他在这么幼小的年纪就如此的强横?
如果那个存在真的愿意出手,那岂不是能够随意地将这天地直接覆灭?
好在后来算是了解下来这小子还真的只是特例。
毕竟无垠太虚中,那些恐怖存在可从不曾出过如此凶人!
那么现在,
要让他们将他的身躯重新还回去?
这恐怕会直接让某个地方血流成河吧?
自家事知晓自家时。
老夫子沉吟片刻后,又给了个意见,只是三人怎么商量都没有谈拢一处。
直到三个在天地之间都是巅峰的老祖们在天外商量了许久,都未曾有过完美的方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能够将这件事情摆平?
既然要做好那就自然会做到更好,可陈平安已经是他的好兄弟了这样破天大的富贵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了吗。
想到这里,三个人的眼睛里稍稍有着一丝丝的精光闪动。
“要不然——”
老夫子轻咳了一下,然后率先收齐书本抬头迟疑道。
“当真?”
僧人点头又摇头,很快就陷入沉思。
“把他的身躯还回去。”
老观主跟着掺和了一句,说实话,他倒是许久没打过那些酣畅的架了,若是能够有机会,甚至还能够交交手。
可那一副身躯实在太过——
那身躯哪怕是三位见了都有些头皮发麻,他们只是把它安置在一处太虚无垠之中修养,没想到那处天地里,居然被他的身躯引来无穷无尽的神灵余孽眼馋。
那周身遍体都透发着无穷无尽的精血!
其实也不怪那些家伙,毕竟正所谓有个荧惑星上的十一境兵家初祖,可他的武夫甚至可能还不如那到身躯到达的地步!
——这是道祖私底下给过的评价,毕竟那家伙的身子骨实在一言难尽。
那身体的境界气血乃至于底子被他的前世生打磨得太好,如果任由他恢复那道身子恐怕将会是一场对于许多人无形中的灾难!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融合了什么,总不可能是天生十四境吧?
合道总是要有根源的,他们找不到!
没有任何的线索之外,甚至还在思考过是否有着什么其它的地界没有让他们发现的。
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非常,无解,因为没人会有这样的境界甚至于神灵也不可能是这样。
所谓仙人飞升便是那一条条门槛一个个台阶堆砌而成如果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这样,那岂不是早就十四境的天下了吗?
三个老祖想到这里,很快又将他们的一些思想的埋藏下去,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个证据,比如手中的腕绳,它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个信号,但这东西他们不能去再深入思考,因为那个想法还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可是他们又受了人家的恩惠,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去解决了?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谁能拦得下来?
而且还是他主动赠送的,不说老夫子道祖佛祖三个天下十五境的祖师爷,乃至于剑气长城的陈清都,五彩天下的宁瑶,还有那落魄山的小子,他们会乐意如此?!
既然要给他安排一个好的结局,自然要大家都皆大欢喜。
可是该如何才能满足这个条件呢?
三人面面相觑,如何都是不好。
直到当浩然天下里那座与旧天庭对立的落魄山上,那一根笛子出现的刹那。
他们这才会心一笑。
那一道来自于某个不可真言的意志扫过之时,他们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毕竟这小子可是唯一一个这般惨状的家伙。
这根笛子也就代表着他的下一步又要开始。
或者说,
这小子早就恢复了记忆。
只是一直在靠着装疯卖傻,并不愿意真正地接触陈平安。
后者自然不会理解,但天外此时此刻的三位祖师爷可是看了个门儿清。
“这小子当真是会糊弄。”
老夫子难得开口笑骂一句三字经,接着又将书页展开,无数文字从书中而出,形成一条宽阔大道,笑颜敞开道。
“诸位道友,走?!”
此话说完,老夫子一脚踏上归程,显然已经做好了打算。
“道友先行。”
“道友好气魄!”
道祖与佛祖相视一眼,并列而行,老观主随后跟上。
四人很快化作流光落下,只是老观主反倒是非得要从山脚处登山。
道祖微言一二,但很快就略过不提,只是三人从流光中落下之后,反倒是让这个独楼小院里产生了些奇怪的光景。
“小友,久违了。”
三人的目光随着老夫子一声轻叹落在了那个已经躺在长椅上有些毫无精神的白发年轻人身上。
徐长风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地应了声。
“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