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齐睡着之后,凌舒止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就这样望了许久许久。
半晌,他轻轻抽出环住她的胳膊。
而后披上外衣,起了身。
“月影。”
他的声音很轻,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戒备与谨慎。
月影很快进了屋,先是下意识往卧房那边探了一眼,目光是与凌舒止一般无二的警觉。
“莞齐已经睡着了。”凌舒止淡淡,语气有股莫名的情绪。
月影摸摸头,神情不由得尴尬:“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凌舒止不言,视线却随之落在不远处,女子静静安睡的容颜之上。
良久,他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旋即转过身,信步往书房行去:“过来吧。”
月影亦步亦趋跟在凌舒止身后,一进书房,他往四处环视了一圈。
而后“哐当”一声,锁死了门。
对上凌舒止泠然的目光,月影踌躇片刻,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封密报,呈在案前。
宣纸迎着月色的莹白,映出盈盈微光。
凌舒止望着那封密报,却并未第一时间伸手去拿。
他目光深深,晦暗不明:“你确定,密报之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他尚存着几分余地。
可月影的言语,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千真万确,王爷,密报之中字字属实。”
凌舒止长长舒了一口气。
半晌,他终还得不得不打开那封密报。
望着里面的内容,他紧抿着唇,微颤的眼睫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父皇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他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费解与无力。
月影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王爷的脸色。
青紫交加,灰心失望。
月影叹了口气,而后斟酌片刻,还是不得不问道:
“王爷,此事可否要告知王妃?”
“不可!”凌舒止斩钉截铁的拒绝。
说罢,他似是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于是欲盖弥彰般扭过头,眼中满是凄楚与自嘲:
“父皇本就不喜莞齐,当初因为我执意娶她,险些绝了父子情分,甚至就连母后,也几次三番针对于莞齐。”
“莞齐虽未明言,可是想也能想到——她被父皇与母后这样针对,心里怎么会好受。她嘴上不说,但我心里却不能不明白。”
“眼下,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与莞齐交代....”
说到后来,凌舒止已然语无伦次起来。
他颓然的坐在榻上,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可我仍然想不通,父皇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慕老将军忠心为国,战功赫赫....”
月影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就是因为慕将军战功赫赫,以至于功高盖主,这才让陛下有所忌惮,于是借故构陷老将军,逼得他戴罪下狱?”
“不会。”
凌舒止摇摇头:“慕将军之功,却也不至于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远不至于父皇费那么多心思,又是在战场上安插人手,又是在当年的行军途中安插陷阱,只为置慕将军于死地。”
可是否认了月影之后,凌舒止却是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好端端的,父皇究竟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针对一个官职和战功都对他毫无威胁的武将?
他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此事绝不可能是毫无缘由。
正因如此,他必须给莞齐一个交代。
可他却实在不知该怎么与她开口。
难道要告诉她,这么多年她牵挂萦绕于心之事,她始终耿耿于怀的父母冤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个九五之尊一手安排的?
更何况,他还是那九五之尊之人的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当日在大殿之上,父皇怎么也不肯同意重查此案。
甚至追溯到更早,当初莞齐与陆渝得胜而归,莞齐借着军功向父皇请旨重查,可父皇却偏偏答应了陆渝娶平妻一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细细想来,只觉得腹背发凉。
月影略有些担忧的望了凌舒止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倘若此事真是陛下一手安排,那么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陛下既然费尽心机让慕氏满门下了狱。只怕....就算届时王爷真把如山铁证摆在陛下面前,陛下也决然不会同意宽恕慕将军。”
月影说的,也正是凌舒止当下最担心的。
莞齐苦心多年,一直想为父洗冤,以此让陛下还慕家一个公道。
可如若这冤屈,本就是陛下一手造成的呢?
那么就算慕家当真无辜,只怕....也不得不认栽。
凌舒止沉沉闭上眼,脑中思绪烦乱,似乎有无数根线交织错杂在其中,百转千回,让他看不透也理不清其中究竟。
“此事你切莫走漏风声,我自有定夺。”
凌舒止疲惫的开口,只觉身心俱疲,一时间竟连说话都觉着费劲。
月影叹了口气,退下了。
————
慕莞齐一觉醒来,心情很是舒畅。
尤其是在听说了吴贵人感染了风寒,之后这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门见人的时候。
虽庆幸于自己终于不需要再应付吴贵人,却又少不得关切几句。
“吴贵人才来王府没几日,怎么就病了?莫不是住着不适应么?”
来回禀的小厮恭恭敬敬答话:“王妃娘娘,贵人并非是不适应,而是昨晚入了夜,水气都上去了,贵人还在外头夜行,这才着了凉。”
大晚上的,吴贵人一个人在外头走什么?
虽心下疑惑,但慕莞齐并未多问。
只嘱咐着府医好好为吴贵人医治,而后便让人退下了。
“王爷呢?”
慕莞齐忽然想起来,问道:“这个时辰了,王爷还没下早朝么?”
芳如端了早茶进来,闻言不由得打趣:
“王妃现在每日一睁眼便问王爷,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