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带着嗡鸣声轻轻上前。
又乖巧的停在了城门口。
这一群穿着制服的臭脚巡已经主动的迎了上来。
看着这两辆高大的卡车,双眼都有些放光。
而停留在卡车之内的众人早已经发现了前面的动静。
“下车,下车,通通给我下车。”
这群人便在他们队长的示意之下背着枪举着手中的警棍,发出威吓的声音,敲打着卡车的车帮。
一边打着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一边催促着车里的人下车。
“通通给我下来,快下来接受检查。”
“说你们呢,不要磨磨蹭蹭的,快点下来。”
车里的众人已经开始从车里跳下来了,只不过这些臭脚巡好像是故意找茬一样,嫌他们的速度不够快,仍然催促着。
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已经被提前做了通知,有了心理的准备,要告诉他们保持冷静。
但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尤其是这些臭脚巡毫不留情的,敲着车上的铁皮发出的噪音实在令人有些烦躁。
虽然大家都没有开口,但难免有些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唐明怡他们已经从车上下来。
却又对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仍然安坐在车位上车子也没有熄火。
正是因为提前侦查到了这里的情况,所以做了预案。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哪怕是要让他们两个一脚油门冲出去,也不能让这些人拦在这里。
“几位老总,几位老总,消消气,我们都已经下来了。”
窦红脸上堆着笑容,可真难为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肤色黝黑,嘴唇还厚,脸上带着一颗黑痣,还得对这些随手都能捏死的人满脸堆笑。
不过窦红毕竟是有了年纪,不像年轻人那么冲动,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也是能屈能伸的。
笑着点头哈腰。
可他即便是弯下腰去,也仍然比这些穿着制服,戴着大帽子的臭脚巡要高出一头。
这些人站在他的身边还没有他的腿粗,一个个都像小马猴一样。
那场景一对比实在有些滑稽。
窦红满脸堆笑的功夫,一听弯着腰向前走了两步,一伸手就和着队长握起手来。
也是已经有了准备,好几个又硬又圆的东西就塞入了这队长的手中。
果然这臭脚巡的队长一抬手,弟兄们的举止立刻不像刚才那么粗鲁了。
这队长脸上也挂起了一抹笑容。
轻轻掂着手里的几块大洋,似乎是有点儿满意,似乎又有点儿不满意。
“嗯,不错,不愧是能开得上这大卡车的,果然都是聪明人,不错,你很上道。”
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踱步。
哪怕是这窦红身材比他高大强壮许多,又能如何?在他面前不还得乖乖低着头陪笑。
这个时候他也是有着几分得意的。
背的时候就靠近了这两辆卡车。
唐明怡他们站在卡车的两侧,下意识的就紧张了起来。
就瞧着这队长好奇的打量着这两辆卡车。
连连点头。
“嗯,是真家伙,这个比那小轿车大多了,九成九的稀罕物!也是让咱们兄弟开了眼啊。”
窦红一时间摸不清楚这队长的意思。
和唐明怡交换了几个眼神还是选择,稍安勿躁。
笑着就走到了这队长的身边。
他这样高大的身材,弯着腰,手往下一垂,胳膊又粗又长,一伸手都能摸到这队长的大腿。
可以说整个人的阴影已经完全把这队长给照出来。
“哎哎,你离我这么近的吗?不嫌热呀?”
天气其实是不怎么热的。
但是窦红这样高大的身影挤在他的跟前,也让这个队长感到浑身不适。
这也许是生物天生的趋利避害。
窦红笑了笑,略微退了半步,也不在意。
别说是退半步,再退个三五步自己一伸手也能把眼前的这个臭脚巡捏死。
“你们这是做什么生意的?生意做的够大的呀!还用这卡车拉货。”
这队长笑的阴阳怪气。
“呵呵,老总,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老板的生意,和我们这些打工的没什么关系,这就是拉了一批原料往北边儿的厂子送,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哦,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这两辆大卡车可就够稀奇的了,东西稀不稀奇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是,是,稀不稀奇,都得老总说了算。”
窦红又摸出来了几块大洋,一伸手塞到了这队长的手中。
这队长也有一些喜笑颜开了。
今天可真是活该他发大财。
看着眼前这么上道儿的家伙既高兴又欣慰,但也叹气。
没办法,谁让你撞上了呢。
要说这队长他自己也不眼红人家那些太有钱的,他也能衣食无忧,赚点小钱。
尤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开卡车的这么爽快,一抬手已经十几个大洋都塞过来了。
算是给足了他脸面。
按理来说他也不能太过分了。
总不能每过去一个人都让他倾家荡产,那谁还能容得下他。
像他这种发财也就是从人家身上摸摸有水。
像这样塞出来十几块大洋的这油水是已经给足了。
本来说是应该称兄道弟的,把人家给送过去的,下一次再来,如果是遇到了麻烦,甚至可以让人家报自己的名字。
反正少不了自己的报酬。
这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每一个人身上都搞点油水,这么一个交通要道来来往往的那么多,又岂能不让他发财?
更何况要想发财的长久,他也得知道分寸。
每个人身上要的不多,只是恰到好处,这样人家也会不跟他计较。
你好,我好,大家好。
毕竟这么一个世道又有谁会跟他较真儿他贪不贪呢?
这玩意儿都不能叫做潜规则。
根本就是放在门面上的事儿。
只不过在这片土地上,多少还是受了一些文化的影响。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塞钱,但多少还有点羞涩。
在点头哈腰笑着握握手,悄无声息的,又光明正大的把钱塞进来。
这队长有时候也有些遗憾,自己怎么没托生在外国呢?
他在这么一个交通要道当一个队长,家里人其实是有一些关系的。
也认识许多出过国的人。
那外面可都是人间天堂,挣起钱来才叫一个光明正大。
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不过有时候这种含蓄也让他感到挺舒服的。
反正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要能挣到钱,只要能有权利,不管在哪儿都挺开心的。
“好,你们这么听话,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把这卡车停了,借我用两天,帮我运一些货,就当帮兄弟一个小忙,给兄弟一个面子。”
这话一说,窦红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情况有些不对劲。
唐明怡也是心中一沉。
恐怕现在是那种最坏的情况了。
“哎呀!老总,是我们老板吩咐要按时把这批原料送到,我们……”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我这个面子是不是?借你们的车用用有什么打紧干什么这么小气。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们帮我送一批货,就用你们三天的时间,耽误不了多少事儿,出门在外哪能时间卡的这么准,你们老板肯定能理解。”
“你能帮我个小忙,我出钱雇你们,每人两块大洋,我现结,你们可得想清楚了,我只是把你们当成了自己人,要不然换了旁人想从我手里拿出来钱,那可是难了。”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太对了。队长说的太对了。”
“我们队长已经够仁慈了,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
这队长一呼喝,身边的兄弟们都捧起场来。
确实也正如这队长所说,想从他手里掏出来钱可真是难了。
不过这一次做成这件事,他能收入一大笔钱。
这开卡车的家底儿也不俗,没必要把事情做绝。他可以挣两份钱。
以后这些人势必还要来往。这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所以不用现在就把人得罪死了。
稍微出一点儿成本就出一点儿成本了。
都是旁枝末节。
“老总,我们都是一些打工的,哪有资格决定这么大家伙的去留,您还是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窦红说着又塞过去了一把大洋。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儿了。
这队长在这里盘播个几天都未必能盘播这么多。
但是抓了这一把钱,这队长却不喜反怒。
脸色一变,一把把手里的大洋都扔了出去,像雨点儿一样打在了窦红的身上。
这大洋一碰撞还发出一些悦耳的轻音。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看不起我?”
这队长怒气冲冲。
身后的众人也立刻举起枪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最恨别人不给我面子,这可是你们自找的,你们这两辆卡车我非要征用。”
“今天我不开口,我看谁能放你们过去?”
唐明怡他们脸色也都阴沉了下来。
委曲求全了这么久却没有奏效。
现在心里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贿赂才没有用。
这一定也是倭寇提前安排好的手段。
这么一个交通要道也早就被他们算到了。
所以提前收买或者威逼利诱了这里的巡警队长,甚至有可能是职位更高的官员。
就是为了把他们拦在这里,不让他们通过,好让他们失期。
这确实是一个麻烦。
要说眼前的这几个人,别说他们都背着枪,就算他们能扛着炮,窦红他们离得这么近,也都能随手把他们捏死。
但是他们身上披了这层皮还就真不好对付。
虽然说新朝廷换了旧朝廷,这新朝廷其实也不安稳,底下也遍地都是王八。
但不安稳归不安稳,毕竟还是占了一个名正言顺。
他们生活于这片土地,又要在这片土地上做事。
要真敢明目张胆的杀了这些身上穿着狗皮的人,那就朝廷里有的是人要找他们的麻烦。
就算是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贪图他们的财物,想要把他们整个镖局吃干抹净的人也会抓住这件事儿,大肆的作文章。
要说打打杀杀,就算他们用军队来围剿,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也没什么。
但这些人能找麻烦的手段可是多种多样。
衣食住行都免不得和朝廷的人打交道。
他们有的是手段收拾你,把你捏扁揉圆了,偏偏让你找不出来发火的机会。
而这些该死的倭寇显然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这也怪这新朝廷底下的人也不争气。
可是和倭寇有勾结的人多的是。
这也难怪小林道长从一开始就强调不让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不让他们主动的和新朝廷的人接触,哪怕他们做的是爱国行为。
那关键那新朝廷的人爱国爱的是自己家的一亩3分地。
相比之下,说不定人家和倭寇更亲近的,都是挣钱,不寒碜。
“怎么?你们想动手?我告诉你们,我们手里的枪子儿可不认人!”
这队长突然感觉一股杀气,好像是被猛虎盯上了一样。
虽然他没有被老虎盯上过,但感觉这种感觉比老虎更可怕。
心里情不自禁的打鼓,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害怕了。
腿肚子转筋,两条腿来回抖,像是筛糠一样。
他有这种反应倒也不足以意外。
别说这三十来号人个个都是各门派的精英,江湖上的高手。
就是唐明怡一个人对他们释放杀气,也能把这几个人吓得尿出来。
而现在众人心中愤怒,但都在克制之下,每个人流露出来的不满都并不多,竭力的控制。
但毕竟他们的实力强人又多,一人露出来一点儿气势加在一起就已经可怕的不得了了。
“这位老总,我们做的都是正经买卖,车上拉的东西也都是合规合法,我们这手里还有老板给我们办的过路文书与证明。”
“咱们相逢一笑也是缘分,您将这些钱收下就放我们过去吧。”
窦红进行了最后的劝告。
队长心里已经害怕极了,戴在帽子里的头发都已经湿透了,脸上哗哗的往下淌着汗水。
他这个时候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对方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让自己稍微为难一下眼前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