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摆开了架势，银河盯着莉莉丝，没有说话。
那眼神虽然平静，却又波澜壮阔。
银河一直都很平静，不只是她，就算是上一位银河也一样如此。
绯之天的她有着无数个分身，她可以在绯之天里召唤出上千个身体。那些身体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每一个也都是她的灵魂碎片。
当初逃出来的岚，便是她诸多灵魂碎片中的一部分。
普通人若是只有一部分灵魂碎片，是绝对不完整的。可作为魔女的她，每一个灵魂碎片，其实都可以做为一个独立的人而存在。她的灵魂在成为魔女的那一刻，就与普通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状态了。
硬要说她还是不是当年的符青，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灵魂其实早就和符青没什么太大的相干了，被绯之天的恶魔修改的灵魂，无论面貌还是状态都和符青有着极大的区别。但她又知道，每一个灵魂碎片都是由原本的符青复制、分裂、演化而来，只是有着不同的演化方向。
而她后来又经过了许多努力，终于是将诸多灵魂碎片逐渐重新聚合收集起来。分裂出的碎片，在这近二十年间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灵魂。连带着过去那个银河留下的影子，也被她一并融合在体内。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她，一个全新的银河。
灵魂的嘈杂她早已免疫了，不同灵魂有着不同的追求和喜好，这在初期让她很是痛苦。可时间久了，她逐渐学会了如何压制那些躁动的灵魂，这般压制之下，使得她的情绪总是很平静。
她不是不会高兴，不是不会紧张，不是不会生气。
只是表现出来的，总是那般平静，好像什么都不值得在乎，都是很自然的一样。
而当莉莉丝看到银河那张似乎平静的脸，莉莉丝分明感觉自己好像微微有点炸毛。
按说身为魔女的她不该会炸毛，但自从和符不离灵魂交融之后，她也染上了一点本不该有的习性。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但察觉到之后，也只能咬牙切齿地骂一句：“死老太婆，又算计本小姐！”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确实拿淑月没什么办法。
就算明知道淑月故意让符不离变成猫娘，然后又和她血液交融成为“姐妹”，从而使得她有时候也会有自己可能是只猫咪的错觉，甚至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念淑月——她知道这是错觉，这百年来她明明只会怨恨淑月，从来不会想她，肯定是因为符不离——但她又没有什么办法。
血液交融之后，她对符不离的喜欢，是真的融入血液的。
而血液对于血族来说，就是全部。
所以她莫名的就炸毛了，头发都不自然地竖起了几根。
有点被吓到了。
但是被吓到，也不影响她继续行使她的计划。
她看得出来，银河会坐在这里，显然是因为别人还不知道她是银河。
而这时候，这一点就成了银河的把柄。
既然有了把柄，那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莉莉丝一笑，露出了两颗尖牙：“妈，人家真的有事求你，会注意分寸的啦。”
孙长胜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与魔女交手居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他向来爱用双剑，但对手只是一个小女孩，拿出真本事也属实没有必要。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小孩子，哪有打小孩子真的上真枪实弹的道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他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见过的猎魔人也众多，拳脚功夫虽不说有多强，却也不算很差，肯定比普通人强的多。再稍微佐以一些魔力支撑，和二流高手打个有来有回肯定绰绰有余。
小女孩甚至连架势都没有摆开，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那细胳膊细腿，怎么看都是吃上一拳会哭很久的样子。
猎魔人的身体一般都比普通人强，这位小萝莉身上魔力不简单，刚才手下拦不住她，他已经听说了。
所以他不会放水太多，起码拳头上的功夫没有保留太多。
教训小孩子要是不小心被小孩子反手袭击了，那可就丢人了，还是在岚的面前丢人。
可当第一拳快要打中的时候，他发现小女孩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一时有些后悔了。
他可以看到魔力的流动，他无往不利，很多时候便是依赖于这项独特的能力。魔力凝聚之处，便是对方想要攻击或者防守的地方。
而面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魔力流动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出拳之快，小姑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大的拳头真的打中小女孩的身体，她可能真的会吃不消。
他紧急想要收回力道，但已经太迟了，拳脚无眼，还是打中了小萝莉的身体。
那身黑色的紧身衣很柔软，小女孩的身体也很柔软，像是一样，一拳打下去，甚至能感觉到小姑娘的细弱的骨骼。
“这下，轮到本小姐了。”本该被一拳打飞的小萝莉，并没有飞走，也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或者求救求饶的信号，反而很淡定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孙长胜还在等着小姑娘有什么反应，却不想，小姑娘忽得伸出手，用她那血红的指甲，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将指甲探入了他的皮肤。
那指甲像是刀刃一般，轻松就刺入了孙长胜的皮肤。
他的紧身衣从未脱下过，他的身体实在太过特别，不太方便让人看见。而作为魔女猎杀组的队长，他的紧身衣又何止只是为了掩盖身体特征而存在。那看似是布料的紧身衣，其实更像是极其细密的锁子甲，用极为坚韧的材料细密地编织而成，穿在身上其实不太舒服，又重又硌皮肤，但他魔物的身躯，并不像女孩子一样敏感，浑身坚硬的肌肤，根本不在乎这些小摩擦。
这样的紧身衣随他征战许久。
先不论他的实力本就强大，他这一身紧身衣，普通人莫说拿什么斧子，就是拿起电锯都未必能伤的了他。
可那鲜红的指甲，不仅刺破了他的紧身衣，更是直接刺破了他的肌肤。
看着那鲜红的指甲上沾上了自己的血，孙长胜当然感觉到了疼痛，可他并没有急着收回拳头，而是怔怔地盯着那指甲。
是自己的紧身衣上有破洞，自己没发现，被这位小姑娘发现了？
又或者自己看到了什么幻觉，幻想到了自己被小姑娘的指甲划破了肌肤？
哈哈哈，这种幻觉也太可笑了，怎么可能。
莫说这身紧身衣，就是自己的肌肤，也不可能是普通人的指甲能塞进去的。
眼前发生的事，一定是错觉。
莉莉丝眯着眼睛，指甲在孙长胜的胳膊上划动。
她只要将指甲转上一圈，就能让孙长胜的胳膊上划出一圈伤痕，然后说不定能把他整个胳膊完整地取下来。
不过没有那个必要，胳膊上有动脉连接，她只要将指甲划破动脉就可以了。
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动脉被切断，本该溢出来的血，在汇入她的指甲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顶级的吸血鬼用嘴巴吸血只是为了仪式感而已，莉莉丝也不是喜欢浪费的人，没理由放任那些血液流失。
顶级的吸血鬼更是不会让被吸血的对象表现出多少痛苦的，被吸血者反而会觉得被吸血是一个极其舒适的过程，轻微的麻痹遮掩了本该有的疼痛，痒痒的舒适感让那过程变成了更像是轻柔的爱抚，失血带来的逐渐失温失力，好似临死前灵魂升天的轻松，这一切，都能让被吸血者在短时间里变得温顺。
孙长胜的迟滞，让他失去了许多血。
但他还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收回了手。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只见胳膊上的伤口处没有什么血色，伤口好像并不太深，但确实存在。
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失血了，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有些微微的眩晕感，脚步好像也有些虚浮。
方才确实切断了动脉，但凭借着对血液的绝对掌控，莉莉丝完全能做到让伤口闭合不再流血。
她的血可以被淑月加工成能几乎治疗百病的符不离的血，本身就有着极佳的治疗效果。吸血鬼天生就有着极强的恢复力，这种力量正是源自于血液。只要她稍微在对方体内注入一些魔女的血，很轻易就能治疗好这种轻微的伤。
“看来你确实有些本事。”孙长胜道。
莉莉丝将手指放在唇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虽说身体也可以吸血，但品尝血液的滋味，也依旧需要依赖舌头去品味。
“刚刚那一下你能接住，那这一下呢？”孙长胜不再留手，再次蓄积魔力，挥出一拳。
这一拳依旧打在了莉莉丝的肉体上，打得莉莉丝退后了一步。
那感觉很奇妙，明明自己应该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对方的身体应该要飞走才对，只是退了一步，实在有些奇怪。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久没用拳头了，所以拳术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导致本该使用的力气没有用出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倘若打在了钢板上，他也该拳头会疼，但他并没有觉得疼痛。回馈的力量那般柔软，软到了他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当场爆裂开来。
这和上一拳的感觉完全一样。
但无论是这一拳还是上一拳，他都用了远不止感知到的力量。
如果完全打中了，小女孩怎么都该有些反应，要么身体发生形变，要么身体飞出去，力量不该凭空消失。
可小女孩如刚才一样，完全一致的反应，吃下一拳，然后抓住他的胳膊，用指甲刺入他的胳膊。
他再次收回了胳膊，却觉得自己体力好像变得更为虚弱了。
他揉了揉眼睛，更疑惑了。
这种反应完全超乎了他的理解，拳头打人是不多，但这种奇怪的好像没使出力的感觉，太过于奇怪了。
小姑娘又在舔手指了，那神色不仅没有半点被打疼之后该有的苦楚，反而充满了奸计得逞的得意。
“不要硬撑了，你吃了我两拳，应该不好受吧？”孙长胜低声道。
莉莉丝忽得“咯咯”笑了起来：“不好受的是你吧，大叔，你就这点本事吗，连让本小姐移动一下的本事都没有？”
虽说莉莉丝刚才确实退后了一步，但是只是一脚后退，另一只脚还留在原地。以格斗的标准来看，这确实不算是移动。
孙长胜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看到那伤口，他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却又抓不清楚。
他隐隐有些明白了刚才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可就是没有抓住重点。
人类的诸多行动太过于依赖于自己的感受。
身为魔女，她杀过的人数不胜数，被她化作吸血鬼的人也有极多。
虽说这百年来，她一直沉寂，可沉寂间，这些吸血的技巧她并不会忘却。
凭借着对血液的掌控力与一定的恢复力，她完全可以做到抵消孙长胜的攻击的同时，使得他本该感受到的反击力量变得微弱。人类一旦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丧失一定的触感，就会对许多实际发生的事产生误判。
若是不会疼，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受伤，哪怕失血再多，也只有当有人提醒他脸色苍白，才会意识到身体受伤到了什么程度。
水蛭吸血不会让人有任何痛觉，若是不是亲眼看见，又或者身体产生了明显症状，才会对此有所察觉。
而若是当有了症状，往往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孙长胜看着自己的伤口，略微有些犹豫。
他虽然并没有很直接地感知到自己的失血情况，但因为失血，本该有的躁动在这时候因为贫血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莉莉丝却走到了他的身边，扬着脸，用手指在自己的唇边滑了滑，带着那古怪的笑意：“大叔，还要来一拳吗？这一拳说不定就能教训到本小姐了哟？”
那一对尖牙毫无隐瞒地呈现在孙长胜的面前。
孙长胜迟疑了一下，随后一皱眉，暗暗蓄积力量：“方才是我没认真，这一下你可要小心了。”
“嘻嘻，本小姐看来，大叔是根本没有认真的本事吧？大叔你呀，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吧？”
那张脸虽然可爱，可这般调皮，着实让人想要揍一顿。
他心头虽然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但却因为抓不住不对的点，而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
一定是自己的拳头不能正确地运用自己的魔力，看来教训小姑娘，还是拿出双剑才是。
“终于要动真格了吗？大叔，小心一定要拿稳了呀？”莉莉丝一手抱胸，一手在自己的唇边摸索，带着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