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央没想到,再次回到晋城,竟变成了客居。
家人四散,宅院被封,自己孤苦伶仃,还被安排到一个从五品小芝麻官的宅院里,不能自由出入公共场合。
她恨施音禾落井下石,故意羞辱;恨皇后姑母冷眼旁观,不顾她一家人的死活。
但她一个举目无亲难以自保的孤女,又能做什么呢?
跟段清子倒是相投,但她远在邳州,能把手伸这么长?
踏入晋城那一刻,她比在邳州更无助。但,从杨君爬上马车,在她面前唧唧歪歪,说到计嫦浠那一刻,赵若央突然感到振奋,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计嫦浠,跟她可是合作过的,如今莫名被凑到一块,算不算老天开眼?
来不及多想,马车很快回到杨府,出来接人的是掌管家务事的殷氏。
杨镇出门前早有交代,殷氏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是谁。
见赵若央下马车,她打开笑脸,迎了上去。
“赵姑娘到了?先进去吧,府里已经安排妥当,一会丫鬟带你去沐浴更衣,再带你熟悉熟悉咱们杨府,也跟大家伙儿认识认识,日后相熟,就不怕了。”
殷氏一阵关照,赵若央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打眼望了望这杨府,跟她从前的赵府一比,天上地下。
她心里不免嫌弃。
在邳州,她不敢说什么。
回到晋城,眼界自然就高出好几个度,毕竟她赵府以前可是金碧辉煌、威风八面。故去的爷爷曾经是宰相,父亲是吏部尚书,哪里是杨镇这个从五品小官能比的?
尽管风光不再,但她的眼光还在,这么简陋的宅院,换作从前,她是看都懒得看的。
“你们大少夫人计嫦浠呢?”
赵若央开口第一句话就问计嫦浠,殷氏心里一咯噔,这货不是善茬。
但她依然保持笑脸:“她在里屋待着呢。如今杨府是我这个三房管家,你只喊我三夫人即可,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同我说……”
“你当家?”
赵若央怀疑的上下打量了殷氏一眼,在她眼里,殷氏笑容可掬,没有脾气,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哪里有当家人的锐力?
“没错,目前,是我当家。赵姑娘里边请。”
她一个请字,生生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她为主,赵若央为客,算是隐晦的提醒赵若央,这个家,是她殷氏说了算,赵若央想在杨家搅弄风云,门都没有。
殷氏也是有些阅历的,跟赵若央几句简单对话,立马分辨出这女孩子的的厚薄来。
心里便存了几分提防跟疏远。
“你们杨家还真是奇葩,放着大房不给管事,让三房管,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没进门就开始干涉杨家,让殷氏心生不快。
“这是杨家的事,姑娘不用担心,不管大房还是三房管事,定会照顾姑娘周全。”
“不用跟我讲这些虚礼,我想见计嫦浠,你让她来见我,带我去你们杨家客厅,我就在那里见她。”
赵若央不客气的指挥殷氏,殷氏脸色一沉: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把自己家作没了,跑别人家里耍威风,这不是丢人现眼么?谁还拿你当回事?
殷氏不高兴,嘴上也冷了三分:“赵姑娘还是回去沐浴更衣再说吧。计嫦浠那里,日后自然见得到……青儿,带赵姑娘下去。”
“是。”
叫青儿的丫鬟随即站出来:“赵姑娘,这边请。”
青儿指的方向,是旁边的小路,明显不是朝着大厅方向的正道。
赵若央脸色一变:“什么意思?我不配走正道?”
殷氏语气不咸不淡:“咱们杨府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拘那些虚礼。走哪里都是一样的,赵姑娘还是入乡随俗的好,毕竟,这是咱们杨府,不是你当初的赵府。”
赵若央一梗:“你……”
殷氏不再理会,直接吩咐下人帮忙搬赵若央马车上的东西。
从头至尾,杨君都不敢吱声。
直到赵若央一脸不甘心,还是乖乖跟在丫鬟后头,往自己的住处去。
杨君才蹭到自家母亲身边,顽皮的伸了伸舌头:“我的乖乖,她可真难伺候,不知道大哥为何要带这个麻烦回来?我就怕咱们杨家再多她一个,指不定跟大嫂沆瀣一气,鸡飞狗跳……”
殷氏伸手轻刮了一下杨君鼻梁,宠溺的搂住她,嘴里嗔怪道:“你呀,小小年纪,别关注这些污糟事。她们闹她们的。再不济,还有你娘呢。还有,你大哥那里,只要是你施姐姐的事,他必然会应下。”
“这是为何?”
“你还小,不必知道这些。”
“我哪里小了?施姐姐都夸我长开了,也长漂亮了。”
“你见着她了?”
“嗯。”
“她可还好?”
“好着呢,比以前漂亮精神多了。”
殷氏舒了一口气:“唉!总算是熬出来了,她以前在咱们杨家,可没少受委屈。”
杨君应道:“这些个委屈,施姐姐才不怕。我就喜欢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殷氏笑了:“你才多大?就想天不怕地不怕了?你要有你施姐姐一半的本事,为娘就烧高香咯。”
“娘,哪有这样轻看自家女儿的?”
“我不是轻看,是有自知之明。我殷氏的女儿,也就那样了。不过,高的比不上,打眼看去,还是比许多人家的女儿厉害的。”
“这还差不多。”
母女俩说说笑笑。
殊不知,计嫦浠刚被青儿引到小院门口,就碰上了计嫦浠。
看起来,更像是计嫦浠守在那里,等她出现。
“若央郡主,你可算来了。”
赵若央诧异道:“你知道我来?故意守在这里等我?”
“没错,等的就是你。只是不知道,我该喊你郡主呢,还是称呼赵姑娘?”
计嫦浠不冷不热的样子,让赵若央不舒服。
“你讽刺我?”
计嫦浠也不看她,只挨着门板,将自己的手反过来复过去的看:“我只是可惜。都说手指有长短,待人有亲疏。你可知道,这小院原来住着谁?”
赵若央皱眉:“谁?”
“施音禾呀,你说可笑不?一个小小芝麻官的后院草屋,竟住了两位郡主,只是,一个是真郡主,一个是假郡主。更可笑的是,如今假郡主风光无限,真郡主却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计嫦浠明显是故意刺激赵若央,但此时的赵若央已经不容易被激惹。
她听出计嫦浠话里话外的不屑,只冷冷说道:
“就这?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亏得我一进门就找你。看来,是我看错人了。你如今连掌家权也拿不住,草包一个,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计嫦浠一愣,又突然爆笑出声:“阿哈哈哈……找我?咱们这是臭味相投了么?不错嘛,还有点骨气。我以为你赵家覆没,你会哭哭啼啼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无事,我要进屋了。”赵若央不想再跟她废口舌。
“进屋?你没见里头正忙活?”
“忙活?忙活什么?”
“把施音禾的旧东西收起来啊,你以为他杨镇愿意你碰她的东西?瞧瞧,你可是曾经的正经郡主,他还嫌弃你不配。”
“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一回事,不配又是另一回事。她施音禾事事处处压你一头,你甘心?”
“当然不甘心!所以,我回来了!”
赵若央恶狠狠的盯住计嫦浠,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蹭出来。
计嫦浠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你能设计杀她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对不对?”
赵若央只盯着眼前这个半疯女子,不动声色。
“要不,咱俩再打配合一次?”计嫦浠接着说道。
“呵?打配合?你有把握?”赵若央莫名其妙就笑出了声,笑得意味深长。
计嫦浠:“你笑什么?你不想复仇?我不信!”
“我只是在思考,你到底有多少份量。”赵若央不急不慢。
“不多,”计嫦浠阴恻恻说道:“弄死一个人,也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