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音禾是半个月后才知道杨家发生的事。她不奇怪廖婉宁的下场,只奇怪杨镇为何突然娶了计家二姑娘。那计二姑娘的泼辣劲可不输廖婉宁。
但她并不在意,只当听了个热闹。她如今担心的,是邹泽在晋中布的局。自从当了副统领,她一刻也没闲着。这皇上看上她一身本领,许她要职,可不是让她来享福的,她有自知之明。一上任,便马不停蹄,跟着陈统领到处查案。也查出了不少要案大案,让皇上很是满意。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后也掺和一脚,日日盯着她的行程,看皇上派的活多了,便有怨言:“皇上也真是的,一个区区副统领,怎还当驴马使唤了?还让不让人歇一歇?”
不但嘴上发牢骚,皇后还经常趁着她进宫当差,送些好吃的水果珍馐让她尝鲜。
施音禾哭笑不得,但人家毕竟是皇后,还亲自送东西来,她好歹也要吃两口。
见她吃得高兴,皇后喜笑颜开满脸慈爱;见她眉头紧皱,没有食欲,皇后就跟着急上火。让人到处打听,看她是不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哪怕是被皇上责骂,皇后也要兴师动众的去为她开脱,生怕她因此少了根毛发。
这日,皇后将陈统领单独叫了去,问道:“施副统领近日忙得很,本宫看她是脚不沾地的。你那里,没有可用的人了?就指着她做事?”
陈统领丈二摸不着头脑:“没有啊。都是寻常的案子,施副统领也是跟大家伙一样的任务,并未多出其他活来。”
“一样的任务?”皇后语气有些不悦:“陈统领不知道她是女孩家?女孩儿娇贵,不比你们男人粗糙,你派她一样的活,她哪里受得住?依本宫看,让她在本宫这寝殿附近当差巡逻就够了,哪里还要出去抛头露脸的办案?”
陈统领听着为难:“娘娘说的是,她是女儿家。可咱们禁卫军是有章程的,怎样的职位干怎样的事,都有规定,不是我一个统领能左右的……”
皇后毫不在意他所谓的章程,漫不经心道:“规定是人定的,你只管照顾着她点儿,断不能让一个女娃儿这样风吹日晒的。皇上那里,本宫自有说法。”
皇后的语气,不是商量,看着是直接下命令的意思。
陈统领受命于皇上,但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她说的话,他不敢不从。何况,皇后还自己说了,皇上那里,她自己去解释。还能如何?照顾着呗。只是,可惜了施音禾那一身本领,只在深宫后院当差,着实大材小用了。
陈统领一边往回走,一边暗自嘀咕,他跟皇上都惜才,喜欢能干肯干还有本领的施音禾,这不违和。但皇后又是怎个一回事?看皇后对施音禾紧张成那样,他还敢指派她做事么?干脆让她当正统领得了。
施音禾还沉浸在刚接到的一个案子中,被陈统领叫去。
她以为又有新的任务,正兴奋,哪知陈统领却安排道:“这个案子,你不用管了,放给何庚去办。明日起,你只管去皇后娘娘宫里当差,负责巡逻那里的安全。对了,我给你手下派二十个人,你安排他们轮流巡逻就成,你负责监督,别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不用我操心了是啥意思?”施音禾纳闷:“我办案不成?还是哪里碍着你陈统领了?皇后娘娘身处深宫,寻常也没什么大事,有必要让我一个副统领整日在那守着么?平日也没这样安排,今儿怎就变了章程了?”
陈统领见她误会,百口莫辩,只闷声说道:“安排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我正统领还是你正统领?”
施音禾见陈统领赌气,她赶忙赔笑脸:“你老大,当然是你老大。只是,老大也要按规定来不是?你让我去那个地方待着,又给安排了二十个人做事,干脆让我回家躺着得了,这是看不起谁呢?”
陈统领不耐烦了:“现在你是老大,我都不敢安排你做事了都。案子办得好好的,我还得意得了这么个得力助手呢,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若是对手眼红你是个人才,想夺人,也就罢了,双方打一架见分晓就是,偏是打不得抢不得的皇后。我都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怎的了?维护你施音禾跟个护仔的老母鸡似的,我哪里敢说句不是?”
施音禾错愕:“皇后让你这么干的?”
陈统领没好气:“你以为还有谁?”
“这是为何?”施音禾不解。
“我哪知道?你施音禾好命,皇上看上你的本领,皇后看上你的……你的……或许是你的美貌吧……”陈统领说不出所以然,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怪异,赶紧补充道:“反正我也说不通,你自己问她去,反正,近日皇后有事没事总找你去说话,我看她是被你迷惑魔怔了。”
皇后被施音禾迷惑?陈统领这一补充,更不伦不类,他干脆闭嘴,跟施音禾大眼瞪小眼。
施音禾颓然坐下。让她做事,她是愿意的,但这样安排,她身居要职,却悠哉悠哉无所事事,不是她的作风,说出来也难以服众。
皇后为何对她这样关心?
“或许,是这个郡主称号作怪,皇后大概觉得一个堂堂的郡主,整日抛头露脸,不像个事,所以拐着弯让你陈统领别安排事……罢了,我去跟她提一提,这郡主,不当也罢……”
她嘴里嘀咕着,便要起身,被陈统领一把拉住:“你疯了?皇上亲封的郡主,也敢推辞?你没听过?雨露雷霆皆是君恩,不管好事坏事,皇上亲封的,决不能辞,除非他老人家自己取消你的封号……”
“那就让皇后跟皇上提,皇上兴许就允了,横竖这个郡主对他们也是不痛不痒的,还不如派一个副统领的职务,好用人。”
施音禾态度坚决,把陈统领看不会了。人家千方百计也想争取的郡主之位,她施音禾说不要就不要,一脸满不在乎,一心只想当那个劳碌命的副统领之职,也是没谁了。
施音禾可不管陈统领做何想法,便急吼吼起身去了宫里找皇后娘娘。
跟别人不同,除皇上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若央郡主,想见皇后,也要提前知会,等候传唤。
就她施音禾不同,她想去便去,只要她一到宫门口,那王嬷嬷便喜笑颜开,着急忙慌进去禀报自家娘娘。
皇后娘娘更甚,不管当时有何事,立马放在一边,专等施音禾进门,便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迭连声吩咐宫人上好吃的。
这次也是一样。
皇后干脆迎出门来,拉住她:“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本宫刚才还念叨你呢,你就来了。……王嬷嬷,去,把那白玉糕端上来,还有新出的酱鹅子,也拿一碟出来,郡主喜欢吃。对了,西域新进贡的果子鲜甜,一并拿出来……”
“是。”
王嬷嬷使了个眼色,早有宫女立马小跑往小厨房去了。
施音禾反手握住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儿臣每次来,都让皇后兴师动众的,都怪不意思的……”
皇后慈爱的端详着她,满脸心疼:“音儿这是见外了。本宫跟你,算起来也是一家人。日后断不能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你看你,两日不见,看着又瘦了些,是不是办案太累?……”
施音禾哭笑不得:“我哪里瘦了?分明是肥了,被娘娘日日投喂好吃好喝的,哪里还瘦得下去?儿臣正愁呢,再这么着,该肥成猪了……”
皇后也没听她的,只顾着细细查看她的手臂手掌,越看越心疼:“我可怜的孩子,手又粗糙了不少,这可不是干活累的?不行,本宫得找皇上说道说道,哪有这样用女孩子做活的?”
施音禾正色道:“娘娘使不得,您这样偏袒,别说皇上不悦,其他禁卫军的人也不服,同样食用官中俸禄,我偏受照顾,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该这样偏颇。说到底,可能是我这个郡主之位太过招摇,我正想跟娘娘提这事,娘娘若真想找皇上,便帮儿臣把这郡主之位辞了,也好做事些。免得一个郡主在军中任职,受人置喙。”
“万万使不得!”皇后惊呼出声:“孩子,这个郡主,不能辞!本宫第一个不答应,你尽早断了这个念头。本宫好不容易得了你这样一个好孩子,收为郡主尚且觉得不足,你倒好,还想辞掉?你这是对本宫有何不满不成?本宫哪里做的不对,你只管说,本宫改就是……”
施音禾没想到皇后反应这么大,她诧异道:“娘娘这么说,小的惶恐至极,只是,儿臣无功不受禄,实在担不起娘娘这样厚爱。”
皇后打断她的话:“你无须去取那拿命换来的军功,只管好好的活着,对本宫来说,你活着比任何军功都要重要。好孩子,听本宫的,这郡主,不能辞。好好待在本宫身边,当个身娇肉贵的尊贵郡主就成……”皇后近乎哀求的话让施音禾无所适从。
她只好收住一肚子话,只陪着皇后吃点心话家常。
皇后见她打住,便开开心心哄着她吃这吃那。那母爱泛滥,恨不得将整个皇后宫里的好东西都给了施音禾。
见皇后跟郡主这般融洽,合宫的宫人们也都跟着喜庆。每次,只要音儿郡主一来,皇后便开心一整日,皇后一开心,他们这些下人就跟着受惠,要不就是打赏吃的,要不就是打赏点银子,总有得好处。整得他们一个个整日盼着郡主出现。
一屋子人正欢乐,门口传来张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