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软连忙探上少年额心,担心道:“是还烧着呢。”
“我就说我怎么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晏骜川本来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宋枳软的身上,像担心她累了 ,艰难撑起身子来,
“不行,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怎么能病歪歪的,让人笑话,
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就行。”
“谁敢笑话你。”
宋枳软一脸正色,回头瞥了眼司马珞,“三皇子,五公子正是身子弱的时候,
你不知事情经过,还请你不要置喙过多。”
司马珞面上的笑色很淡,余光中,宋枳软扶着少年与他擦肩而过。
他垂下眼,眼皮盖住了阴鸷的郁气聚集。
“还走得动吗?要不要骑乌雅来?”
宋枳软搀扶着少年,同长辈们见过礼就往玉津园内走。
“就是有点头晕,还撑得住。”
说着,晏骜川的脑袋就往小姑娘肩上靠,好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甘夫人抬眉,瞟了眼晏梦回,“阿川和大哥还真不像。”
晏梦回也觉脸热,咳了两声:“他是他祖父养大的,也没学些好的。”
曲夫人没忍住低头偷笑。
众人正说话时,慕红缨抱着手,看向身侧的晏珺,“晏大公子,同一个爹娘,你和你弟弟怎么一点都不像?”
晏珺飞快看了眼她,蹙眉道:“慕姑娘……”
慕红缨面上的笑意减淡,转身就走,“放心,旧事不提,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南许还在同自家兄嫂调侃晏骜川,肩头就被人重重撞了下,险些跌倒在地。
“有病啊你,老子还以为是哪头牛来了,走路不看路,当心狗吃屎。”
晏璟瞧慕红缨脸色有些难看,担心道:“红缨是不是不太高兴,阿许,你别这么冲。”
“嫂嫂,是我冲还是她冲?”南许委屈极了。
南璨抬手敲在南许脑门上,“不许跟你嫂嫂说话这么冲。”
“怎么不来道雷劈死我。”南许幽怨道。
“你说话是该柔和些。”
晏珺经过,看了眼南许,“也是要成家的人,少同姑娘家起争执。”
“二哥哥,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还帮慕红缨说话!”南许哼道。
晏璟好笑道:“二哥哥素来公正,定是瞧你太过分了,这才提醒你。”
“是啊。”南璨盯着晏珺的背影,似笑非笑,“兄长素来公正。”
*
太医给晏骜川诊完脉,宋枳软叮嘱人歇下,随即送太医出来。
“太医,请问他的病情严重吗?”
太医见小姑娘很挂心,于是笑道:“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
有时候这病埋在身体里反而不好,发出来就好了。
我给他开的药,只要按时服用,很快就能康愈的。”
宋枳软这才放心,“多谢太医,劳烦您跑这么远来。”
“不麻烦,老朽正好给晏家四公子看完病,姑娘您就来了,很顺道。”太医说道。
“晏四公子也病了?”宋枳软问。
太医点头,“不过四公子的病要麻烦些,水土不服,多忧多思所以气血亏损,需得调理。”
宋枳软闻言颔首,又同人客套了几句,目送人离开后,宋珍身边的宫女就来请她了。
上回她让银柳将银子送给姑母,估摸姑母是因为这事儿找她,更衣后就去了宋珍院落。
等她到时,厅内已有聊天的声音,听着人不少,入厅后她便发现左贵嫔还有王老夫人和杨家老夫人都在。
宋枳软一愣。
这几人在前世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王老夫人和杨老夫人瞧模样是跟随左贵嫔来的。
左贵嫔此人,宋枳软倒了解,前世她俩作为婆媳,相处不多,但常听司马珞说他母妃性子恬淡,不喜与人交涉。
后来司马珞登基,左贵嫔登上后位,也不理后宫事,每日就喜窝在宫内看诗书,别说同她,就连同司马珞这个儿子话都没几句。
这辈子怎么开始和王家、杨家结交了?
难道是司马珞在背后搞鬼?
宋珍正坐上堂,见人来了,关心道:“我是方才才听闻你的事情,急死我了。”
宋珍话音落下,剩余几个妇人都看了过来。
宋枳软这才回过神,忙给众人见过礼,同宋珍解释:“昨日我被野犬追逐,是五公子救了我,
姑母放心,他很照顾我,没事的。”
“那小子我倒确实不太担心。”
宋珍像是知道什么,握住宋枳软的手,“只要你没事就好。”
“枳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聪明伶俐,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做姑母的太费心了。”王家老夫人打趣。
杨家老夫人满头华发,年近九十,但一双老眼却不浑浊,上下打量宋枳软。
“先前就听说宋家姑娘生得美,今日一见的确是非同一般,天仙一般的人物。”
宋珍拍了下宋枳软的手心,“都是长辈,关心你呢。”
宋枳软笑着同王、杨老夫人客套了几句,她本就是生得一张长辈喜欢的乖容,两三句话便哄得长辈都很高兴。
说话间,左贵嫔倒是一直没插嘴,只是关注着宋枳软同人交际。
直到司马珞撩开帘子入厅,众人的关注点才转移到年轻男子身上。
“先前我这个老婆子身体不适,没去演武场上观赛,可听说三皇子骑马英姿惹得诸多闺阁女子春心萌动。”王家老夫人调侃出声。
司马珞一进厅,视线就落在了宋枳软身上,只是女子见他来了,连眼皮子都不抬。
重活一世,她还真是练得了一副铁石心肠。
“老夫人谬赞,我骑马的功夫,恐怕还没有宋家姑娘的本事高强。”
司马珞同几位见过礼,坐在了左贵嫔身侧。
厅里坐着的几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司马珞一进厅眼神就粘在了宋家姑娘身上。
要知道,宋枳软同晏家小五是定了婚的,司马珞再是皇子,如此心思也不坦荡。
杨家老夫人先笑着扯远了话题:“不过左贵嫔瞧着文雅,生出的儿子却是文武双全,
近日连我都听说了,三皇子在朝堂上,颇受官家的赞誉。”
左贵嫔微笑,“哪里称得上什么文武双全,论武功比不得杨将军半分英姿,
论文采便更是贻笑大方,不过是他父皇体贴他罢了。”
“能得官家体贴,不正也说明了三皇子的本事。”
宋珍倒是不讨厌左贵嫔,入宫以来,不管她是风光也好,落魄也罢。
左贵嫔从不会奉承,亦不会嘲弄,只是安安心心过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人品行不错。
司马珞并手颔首,“多谢贵妃称赞。”
“三皇子这般出色,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吧?”杨家老夫人不提这一遭,王家老夫人可不会放过。
王禾儿如今还待字闺中,杨老夫人这个做外祖母的不挂心,王老夫人是当祖母的,自然焦急。
杨老夫人闻言蹙眉头,哪知道王家这个这般沉不住气。
王禾儿本就比司马珞年纪大,就算想撮合,也该寻机会,而不是见缝插针,平白惹人厌。
宋珍一眼就瞧出这两家老夫人在打什么算盘,先前两家为世家联姻,结果却因儿子和女儿和离闹得结仇。
如今坐在一起,也是面和心不和,只怕在心里是谁都盼着谁早死些。
“阿珞自己有主见,我这个当母妃的,也不操心这事儿,由孩子们去吧。”
左贵嫔语气温和,看了眼对座的宋枳软。
“姑母,我回来后还未歇息,如今有些疲惫了,想回去歇着。”
宋枳软对宋珍交代后,又同几个长辈抱歉道:“下回小辈再来作陪。”
杨家老夫人得了机会,忙笑道:“好孩子,快去歇着吧。”
宋枳软出了厅,司马珞垂眼对左贵嫔道:“晏四病了,儿子去瞧瞧。”
左贵嫔知道近来司马珞同晏家四公子有所结交,于是也没留人。
……
宋枳软回去后歇息了好几个时辰,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快黑了,银柳正在帮她在膝盖上敷药。
“哪儿来的药?”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来,询问。
银柳嗔怪地看着她,“姑娘也真是的,还说自己没受伤,
若非五公子让酥山送药来,叮嘱奴婢给您上药,奴都不知道您受伤了。”
“就是有点青紫,不上药也能好。”
宋枳软听到晏骜川送药来,唇角上扬了些,“你去帮我拿外衫来吧。”
“姑娘要起身?”银柳蹙眉,“才上的药呢。”
“太医今天叮嘱我,要监督五公子喝药的,我就是去看一看,
他这人不喜欢喝药,万一没喝岂不是影响病情恢复。”
宋枳软将裤腿放下,从榻上起身。
“原来是见五公子。”
银柳忍笑,“你们一个关心来,一个关心去,
姑娘,奴婢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天上地下独有的一对了。”
宋枳软愣了下,面颊微热,“少在这儿耍嘴皮子,还不去拿衣裳。”
同银柳出了院子,径直往晏骜川的屋子去,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晏琉。
宋枳软见人脸色差劲,关心道:“四公子,听说你水土不服,可好些了?”
晏琉本在甘夫人的院子待着,后来听说司马珞来看他,这才急忙往住处赶,不成想半道上遇到了宋枳软。
“阿枳妹妹知道我身子不适?”
宋枳软点头,“这几日见四公子没出来,今日才听说你水土不服,
我那儿带来了些冬虫夏草,待会儿让银柳给你送过去。”
晏琉心内大受感动,盯着面前这张娇美动人的面庞,一颗心激荡不歇,“多谢妹妹关怀,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瞧瞧五公子,他这人性子顽,我怕他不喝药,所以过去监督。”
宋枳软朝晏琉福过身,这才离开。
晏琉面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
他比晏骜川年纪大,又更加用功念书,同为晏家子弟,老夫人却将宋枳软赐给了晏骜川。
究竟是凭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他爹是庶出,却在朝堂上和老夫人的儿子平起平坐?
晏琉攥紧拳,不甘地看着倩影消失。
想起司马珞还等在住处,他不敢歇下去,转身朝住处大步进发。
宋枳软到晏骜川门前时,听到里头已经有谈话声传出来。
“阿川,你最好歇下心思,阿枳对你这么好,你就安安心心科考,和她过日子。”
是曲夫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这也是你祖母对你的期望,不要让大家对你失望。”
晏骜川语气不好:“娘,我不想和你争,这若是祖母让你同我说的,不必再说第二次。”
曲夫人叹了口气,脚步往门边挪动,宋枳软连忙躲到了廊下转角。
好在方才她让银柳去给晏琉拿冬虫夏草了,免得目标过大,被曲夫人发现。
瞧着妇人带人离开了晏骜川的屋子,宋枳软才走回去,在屋门前敲了敲。
“五公子。”
晏骜川听到她的声音,抬起脸来,神色不太好看,“你怎么来了?”
“方才同姨母起了争执?”
宋枳软瞧桌上的药碗似乎要凉了,端起来走过去道:“怎么了?”
晏骜川默不作声偏开脸,“没什么。”
“是不是姨母他们不准你投军?”宋枳软其实在门口听着就猜到了大半。
少年不作声,也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其实他们说的也是对的。”
宋枳软沉吟:“我知道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但对晏家来说,不缺军功也不缺名利,
上了战场就得将性命抛诸脑后,他们也是担心你,
或许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投军,
若是想报效国家,在朝当一个文官亦是忠心。”
晏骜川看着她,“我没想到你也跟他们站在一起。”
宋枳软愣了下,瞧见少年眸底有些委屈之色,叹了口气:“我不说了,你先喝药,其他事我不管。”
晏骜川背过身去,“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那你也得先喝药,别闹脾气。”宋枳软拽了下他的衣袖。
“我喝不喝药同你没关系。”少年抽开手。
宋枳软见这人是打定主意要耍脾气了,将汤匙扔回碗内,“五公子还真是床上一套床下一套,昨夜里对我说的,今日就不记得了。”
晏骜川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飞快转过身,抓住她的手,瞠目结舌,“你、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什么床上一套、床、床下一套,你不是说我当时晕过去了?”
宋枳软无声盯着对方。
晏骜川面红得要滴血出来,大惊失色,“我、我、我昨夜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