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收到密折的时候。
上朝之前就已经收到了。
密折上罗列了沈茂山的罪名。
他的第一反应很真实，觉得终于要把烦人唠叨无趣的沈茂山给整走了。
沈茂山有文臣有的一切缺点。
多嘴多舌，满嘴的纲常伦理。
同时他也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优点。
在沈茂山的眼里，皇上就是最尊贵的人。
皇上的话比天大。
即使每次会出来反对，如果皇上不同意，他也就偃旗息鼓了。
倒是不像那些腐朽的老头子，整天拿自己的性命威胁。
所以在上朝的时候，皇上犹豫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犹豫刺激了某些人，总之那个早朝变成了沈茂山的批斗大会。
他留意了一下，大皇子二皇子竟然都站了出来。
四皇子没有站出来，他还小到了刚刚能上朝的年岁。
但是他的外祖父家竟然也站了出来。
只有三皇子没有说什么。
他竟然不知道，一个侯爷竟然能在朝堂上树立这么多的政敌。
下了朝他直接让沈茂山来找他。
在那之前，他冷静的想了想。
如果大多数的人都弹劾他，那就说明他确实有问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人的目的是一样的。
而沈茂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那些人，短暂性的统一了。
不过……
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并不是因为他多么舍不得沈茂山，而是因为他习惯这样一反一正的看事情。
除了这些以外，他还想听听沈茂山自己怎么说。
这时候高公公走了进来，“皇上，侯爷到了。”
“让他进来。”
“侯爷，皇上有请。”
沈茂山迈着端正的四方步，亦步亦趋的走在前边。
他的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早朝竟然很多大臣弹劾他。
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剩下的人也只是保持沉默。
皇上下了朝就让他过来，这里边恐怕……
他不敢深想，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一定要谨小慎微。
他跪地行礼，说：“皇上。”
皇上没有回头，只是吩咐到：“都下去吧，高荃，你也下去吧。”
高公公：“是。”
宫女太监们快速的关了门退了出去。
只是人人心里都知道今天的谈话不简单，一般皇上不会让高公公出来的。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皇上和沈茂山两个人的时候，皇上拿起桌子上的密信给了沈茂山。
他说：“你看看。”
沈茂山坐直身体，双手接过密信。
等他看完，双手颤抖。
他趴下呼喊：“皇上，微臣冤枉啊。这些事情有的是微臣做的，有的跟微臣没有关系啊。”
皇上坐在椅子上，冷着声音说：“说清楚，哪些是你做的，哪些不是，”
沈茂山吞了吞唾沫，说：“皇上，这上边写的我去喝花酒，我确实是去了，但是那是因为张大人邀请我去的。”
“那他邀请你就去？”
“回禀皇上，上月张大人给微臣推了个名医，对我家小女有恩。我多次感谢他，他都不应……”
皇上阻止了他接着说下去，“我明白了，还有那些是你真的做了？”
“还有这去买糕点，是给我家母亲买的。不知道怎的，李大人的娘子去了我家以后，母亲就说要吃这家的糕点。”
“这翡翠轩，我家夫人说孙大人家夫人常去，让我给她买……”
皇上一边听一边想笑。
如果换成了别人，这样的故事一定是编的。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沈茂山，那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论是糕点铺，还是翡翠轩，里边都是锦衣卫的眼线，那里最近都有羌族人出入。
京城里有脸的人物，他都让潘烨调查过。
因此沈茂山的行踪他也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祖上的阴功，他可能只能回乡种田。
天天的都是老婆孩子，母亲家族。
不过，也有可能他自始至终都是装的。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他选择相信沈茂山。
只是，整件事情太蹊跷了。
参与的人也太多了。
刚才沈茂山说的那些大人，有的是二皇子的人，有的是大皇子的人，甚至还有的是他的人。
于是他问沈茂山：“你觉得你是冤枉的，那这密信有问题？还是今日早朝的奏章有问题？”
沈茂山抬起头，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依照他对皇上的了解，这应该是要处置了他？
“皇上，微臣什么都没做过，微臣为心无愧，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沈茂山说完这句话，就趴了下去。
如果这时候沈茂山求情，皇上可能会彻底处罚了他。
但是他这样说，皇上反而相信了他。
御书房里寂静一片。
过了会，皇上才开口。
“你说你是冤枉的是吗？”
沈茂山抬起头，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皇上，我心苍天可证……”
“好了好了，我也没有说现在就治你的罪名。”
沈茂山一听，以为皇上相信了他，立即就要磕头谢恩。
“等会等会，你听我说完。”
“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你现在腹背受敌。既然你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你会是现在的境地？”
沈茂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跟一件事情有关。
但是……
皇上看出了他的犹豫。
他问：“怎么？这时候还想瞒着朕？”
沈茂山低头说：“微臣不敢。只是前几日，大皇子二皇子都找过臣，还有四皇子的人……我都一一拒绝了……”
皇上问：“你为什么拒绝？”
沈茂山恭敬的说：“立储之事皇上自有定夺，是非之时就得保持沉默。”
皇上在沈茂山看不到的地方点头。
这人，果然足够迂腐。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沈茂山仰起头，赶忙说：“谢皇上恩典。”
“我还没说完，你先别激动。”
“这么多然弹劾你，我不能不做些什么，你觉得我怎么做更好？”
一直以来，沈茂山只是迂腐，并不是傻。
他瞪大眼睛，“皇上是想钓大鱼？”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也不是那么蠢笨啊。”
沈茂山憨憨的笑了笑。
他知道，最起码他的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