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日,现实世界临近年关,可游戏世界里的草木叶尖上,却依旧泛着点点草青。
秋水凌冽,南枝自藏身的大河中一跃而起,修为大涨的她直接御风而行,不出片刻便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她并未向汴京方向而去,而是转身绕了一圈,直直回了定远。
遁逃数日,她最挂念的便是南家人,若非怕给家人招祸,她早早便归家去了。
此时趁着慧远被牵制在兴元,大宋境内修士注意力多在他身上。
应当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有胆量回西北路镇妖观下辖自投罗网。
有法宝加持,不过几个呼吸间,南枝便落在定远上空,果然在南家灵白巷子附近,感受到十几道不同的神识。
这些人身上气息有好有坏,但应该都是冲着她来的。
虽说修真界有“不对凡人出手”的共识,但却不妨碍他们在此蹲守。
“去!”
南枝凭空一点,八道纸人化作八点灵光,直奔藏在暗处的各修士!
纸人不是活物,悄无声息地落下云端,竟然无一人察觉。
只不过眨眼间,十几个炼气期修为的探子浑身瘫软,四肢无力地半躺在地上。
一个照面,便能制服十数位同道?!
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众人不由大惊失色,随即便意识到,只怕是那叛逃镇妖司的镇妖使出现了。
有人想求救,却发觉浑身经脉闭塞,灵气正一点一点流失——
这厮决计不是炼气修为!!
不等这些修士开口,地上顿时生出十几段树根草叶,将倒得横七竖八的众人牢牢桎梏。
南枝扫了一眼诸位同道,又见到三两个身穿镇妖司紫服的,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分说,径直入了南家院子。
南家人并不在此。
方才南枝用神识探察,便已经知晓了。
南家小院依旧是从前她离开时的模样。
东边挂着南大庄用来吊猪的铁钩,半立的长凳上满是乌糟糟干涸了的血痕,多半是南易跟南大庄杀猪时留下的。
厨房门大开,院边摆了一溜咸菜坛子,两条腊肉腊鱼,就这么随意地挂着,上头还有刀切过的痕迹。
房间里也很整齐,衣服、被面儿都叠在一处,南叶做女红的笸箩横横放在枕边,里头还有面绣到一半匆匆放下的绣面。
不像是有人强行闯进来把人带走的。
南枝神识扫一遍,不肯放过任何线索,却不想在灶房角落,发现八个用锅底灰写的小字:
“蜉蝣撼树,朝生暮死。”
正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忽觉有人正急速靠近,等看清来人身份后,南枝眉心一动,纵身一跃飞上屋顶,故意引来人一路往城外而去——
“豆腐,好吃的豆腐,将将磨好的鲜豆腐……”
“卖果子!甜蜜蜜的好果子,紫苏姜!梨肉好郎君,李子酿干咧!”
“小店新到,‘千日醉’、‘梨花酿’,秋日吃热酒,配一口蜜汁炙兔肉,拨霞供,便是神仙也不换呐!”
“新到的好缎子,走水路从北面儿运过来的,这位娘子,你来看看,你来瞧瞧,俺这料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哩!”
灵白巷子的商贩依旧同往常一样吆喝叫卖,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
……
城郊,一玄一紫两道身影前后而至,行到片森森竹海,只见碧波荡漾,绿意盎然,虽已入深秋,但毛竹林依旧葱郁。
只是怎么瞧,身穿玄色衣裳之人都像是有意引诱身后人至此。
“南道友!请留步!”
身着紫衣的修士终于开口,满脸无奈:
“道友分明方才便认出在下,明知我不会同好友出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引我到这里来?”
“定远虽偏,可却也是西北路镇妖观下辖治所,我虽不欲与镇妖司诸位同道动手,却也怕若是打起来牵连百姓。”
南枝斜斜落在一根毛竹顶,双手抱胸瞧着来人:
“多日不见,沈道友风采依旧,只是不知花道友去了何处?你此番是来捉我,还是来劝我投案自首耶?”
来人正是与南枝有过一面之缘,却互相视作好友的沈洛河。
“若非知晓你从前就是个促狭性子,现下听你有此一问,我必然是要翻脸的。
也亏我师妹不在此处,不然,她听了你这话,也是要用佩剑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的。”
沈洛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在汴京数月不归,临行前还托我同习剑照料好你家里,我还道你此番前去,凭借义举必定能扬名天下。
谁曾想名却是扬了,大宋修士都知晓有你南枝这样一号人物,却是个恶名。
你放心,我同习剑都晓得,你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当初甘愿为素不相识的绾娘奔走,又怎么可能做下那等滔天恶事?
至于你家里人,早早就被接去西北路镇妖观藏匿,莫要担心。”
“多谢,看来这天底下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眼明心亮之士的。”
南枝脚尖一点,轻盈无比地落下:
“我便知当初托付你二人照看家中,最是明智不过,多谢。”
“方才没细看,如今仔细一瞧,你这打扮倒是比从前阔气许多,啧啧,玄色天蚕衣,一寸便要百两金。”
沈洛河抽了扇子,打趣道:
“看来你此番被借调去汴京,倒也不是全无所获。”
——南枝乃是西北路镇妖观下辖四等镇妖使,先前去汴京,算是协助查案,借调过去。
严格算起来,她其实是西北路镇妖观的人,沈洛河乃镇妖观督查使,算她半个上司。
“为调查鬼市拐子一案,我同……镇妖司同道一同捉拿邪修段春明,才做此伪装。
这些时日一直被追杀,风餐露宿,衣裳都来不及换。”
南枝下意识摸了摸绑在腰间的徐紫本体,并没提起她,只勉强道:
“不知我家里人可还好?我的事可有连累他们?”
沈洛河摇了摇扇子,面色一顿,而后才有些不自然笑道:
“自然是都好的,好叫你知道,虽汴京方向来了消息,可观主并未将你从镇妖司除名。
按道理,你一日没有被正式除名,那便一日是西北路镇妖观名下四等镇妖使,旁人动不得你。
当初任职之时,你记挂绾娘冤情,一心去汴京替她申辩,未曾在观中点心火长命灯,留精血本命牌,如今既然回来,很该去拜谒他老人家才对。
如此,说不得能洗脱冤屈,早日还你一个清白。”
西北路镇妖观观主?
不正是沈洛河同花习剑的师父,青龙道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