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司就是个大坑。
还是个明面上铺满诱饵,一掉进去就跑不脱沾惹一身麻烦的无底坑。
当初自己怎么就被军功兑换物资单上那一长串宝贝迷惑了心智,一门心思跳下去了呢?
结果现在,想要的蜃珠没拿到手,反而还沾惹上一身腥,顶着叛逃的名头被满世界追杀。
南枝趴在地板装死,半晌都没动静。
她身旁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废掉的画纸,歪歪扭扭的花鸟鱼虫,面目扭曲的白描人面,以及线条抽象的狐狸老虎。
——画皮鬼要是知道南枝这手画技师从自己,只怕都要生生气活过来。
“哒哒哒……”
脑袋上顶着血点的纸人殷勤无比地跑过来,把地上的画纸一张一张收拢,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茶几上面。
另外一只纸人也没闲着,浇花、拖地、洗衣、拆快递、喂寻宝鼠,动作熟练到足以让懒癌晚期患者羞愤而死。
好在南枝家里窗户都贴了反光膜,不然两片纸人在家里忙前忙后被人看到,本地灵异事件又要增加一起。
玉米对于家中新增成员十分好奇,踩着仓鼠球观察了好一会儿,抱住其中一只纸人的脚腕张口就咬:
“吧嗒。”
“吧嗒。”
也就是这么一分心,正被南枝操控着的两只纸人瞬间失去所有活力,软趴趴落在地上,又变回寻常死物。
“玉米,不要捣乱。”
南枝懒洋洋翻个身,捉住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宠物,把脑袋埋在软蓬蓬的金毛里狠狠吸了两口,才满足地叹口气:
果然,炼气期的修为,能同时操控两只纸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道家也有“撒豆成兵”、“纸人点睛”的法术,但毕竟都是死物,灵活性不高。
而用画皮术做出来的纸人,天生便与画师心意相通,施术者甚至可以替纸人开眼、开耳,以此借助纸人的眼睛和耳朵探听消息。
最妙的是,纸人本身就是以最寻常不过的白纸做材料,其上的法力波动微乎其微。
因此哪怕敌人修为远在南枝之上,这些纸人也很难被人发现。
——这一点,南枝已经验证过。
简直就是探听情报、逃命求生、捡漏夺宝、偷袭打劫,咳咳,突然奇袭的不二法门。
至于这次捡漏抢来的宝贝……
南枝一个鲤鱼打滚,盘腿坐在地板上,盯着背包里的物件陷入沉思。
背包里,在一堆【补血丹】,【殷娘子牌臭豆腐】、【补气丹】当中,静静躺着个胖嘟嘟、肉乎乎的小小婴孩。
这孩子身上不着寸缕,只眉心一点殷红似血的朱砂,看起来无害又可爱,像极了年画里抱着大鲤鱼的胖娃娃。
但南枝却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东西。
【旧南之尸(品质:???):巫者,盘古血脉,天地宠儿,其尸与天地同寿,万古不僵。】
这是一具巫族人的尸体。
一个名为“旧南”的巫的尸体。
“真想亲眼看看洪荒时代的大巫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便能吞噬万千魂灵,连元婴修为的修士在它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要不是有背包,我还真不敢随随便便把这东西收起来。”
南枝摸了摸下巴,想起那天龙太子等人的死状,还有些心有余悸:
“看来慧远是真疯了,这东西落入人间,只会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就连普通仙神,在这东西面前,也不过是大点的食物……”
——她是亲眼见过这东西的厉害的,所以这段时间,哪怕被追杀到绝路,南枝也不曾把它从背包里取出来。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觉,旧南之尸周身一直有两处亮晶晶的光点,绕着婴孩飞舞:
【血肉献祭,当前可提取神通数量:2】
【神通:呼风(可领悟)】
【神通:唤雨(不可领悟)】
【是否选择领悟神通“呼风”?】
就在南枝点击领悟的下一秒,她眼神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向地板砸去——
“砰!”
“吱吱吱吱!吱吱吱!”
寻宝鼠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爆鸣。
……
……
南枝清楚的认识到,她正在做梦。
梦里,桑木高耸入云,林间碧波如海,生着人脸的长尾雀鸟放声高歌,似牛似鹿的四不像腾云驾雾,四蹄踏雪,怡然自得。
奇珍异兽,珍禽奇鱼,比比皆是。
山腹地,高大巫族骑着异兽放牧捕猎,口中呼喝着旁人听不懂的语言。
部族聚落,无数巫族汇聚在一处宫殿之外,往一处类似祭坛的白石堆上堆叠异兽血肉:
生着洁白双翅的红色大鱼、长着马耳朵,口吐人言的兔子、生着独角,形似仙鹤却只有一条腿的巨大怪鸟、浑身赤红,毛如铁针的巨大怪犬——
有大巫站于祭坛之上,双手平摊,面向天空,口中呼喝而出充满野性的古怪嚎叫:
【……来……】
【来……】
【风来!风来!风来!】
南枝宛如附身在旁人身上寄居的魂灵,从第三视角观测着这一切。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古怪祭坛,但心中却隐隐有所明悟。
这是巫,正在求雨。
巫族生来便能与天地通灵,可呼风唤雨,召雷驱电,这乃是他们的天赋神通,血脉牵扯,代代相传。
无关术法,无关灵力,这类天赋就深埋在巫族人血脉当中。
不可分割,不可丢失。
便是最普通的巫,也能与山川河流神交,感悟天地。
呼风唤雨,不外如是。
“吧嗒。”
一滴雨水,忽得落在南枝眼角,她抬头去望,却见天空里的风似乎有了形状,打着旋儿,呼啸着直直冲她而来!
“呼——”
南枝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风似乎灌满了她的四肢,随着血液在身体四处奔涌、流淌,无形之风在这一瞬间化作一团白气,紧紧将她裹挟着送上云端!
云端之上,南枝看见无数巫族模糊身影,她仿佛化作一片羽毛,随着风起起伏伏,凭心意而动。
此刻,她便是风,风却不是她。
“哎……”
厚重云层最顶端,似乎有人重重发出一声太息,南枝骤然惊醒,重重跌下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