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什么,我这不是来了么?”
一道沙哑同枯木的女声响起,不多时,有个蒙着面,全身包着黑布的女人也出现此地:
“独眼仙,你这性子还是没变,这么心急,连一时半刻都等不了,难道急着去投胎么?”
这女人一出现,地上那只吞吃发虫的大蝎子就停了下来。
这虫顺着袍子爬上女人的肩膀,冲着邋遢叫花子张了张尾。
但见这蝎子表皮乌黑油亮,浑身关节精致,还透着点青色,尾部倒钩上寒光闪闪,让人晓得若是给它叮上一口,只怕滋味不好受。
“老毒妇。”
独眼仙暗骂一句,却见那毒物高高抬起尾巴,顿时一惊,才恨恨道:
“快叫你这宝贝安分些,咱们接了榜子,眼下勉强算得上一边,别先没杀了人,就自己人内讧起来。”
“不过是个将将入道几月的女娃娃,能厉害到哪里去?
即便她是天纵之才,又有仙人在梦中教导,也不可能半年内便引气入体,一举突破炼气中期。”
花姑子摸了摸肩上的大蝎子,藏在黑布下的眼动了动:
“先说好,这接榜的赏金我可以不要,但那女娃娃身上的东西,我得拿七成。”
“你这毒妇算盘打得可真不错,都说那女娃娃入梦得了仙人指点,才一朝顿悟踏上仙途,她身上的,必然是好东西。”
独眼仙“嘎嘎”一笑:
“话说的轻松,可你若是真有把握,便不会答应叫花子一同接下这悬赏榜。
你虽然善用毒,可修为却在我之下,算起来,也该是叫花子我出力最多,我要那七成。”
“那丫头毕竟是镇妖司的人,若是没能杀了她,恐怕会留下祸患。
悬赏上头说了,此人身边可能还有旁人,要一道除了。
请你来不过是为助阵,你若不愿,我一个也能提了人头回去领赏。”
花姑子冷笑一声:
“况且没有我,你如何寻得那丫头的踪迹?四六,若是还不成,那咱们便在这分道扬镳,彼此各凭本事吧。”
“这还不好办,听说那丫头家眷就在此处,家里父母俱全,还有双弟弟妹妹,在灵白巷子口开了家猪肉铺子。”
独眼仙虽觉得此言有理,可却仍想多争些东西:
“抓了这丫头的家眷,就不信她不露脸。”
花姑子只觉心中怒意翻滚,有些后悔寻了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助阵:
“你是个蠢的么?咱们原本就是悄悄接了鸳鸯楼的悬赏,私下里做掉这丫头。
若她死了,咱们做成她与妖物同归于尽的假象,镇妖司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谁又能知道是咱们杀了人?
你若是去绑了人家父母亲眷,先不说对凡人出手这一点,镇妖司留你不得。
便是其他镇妖使,为了震慑,也为了护住家中亲眷,也会不遗余力追杀于你,将你斩杀示众!”
——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亲戚家眷?
若是他们当真这么做了,也不必再想什么修炼大道,还不如直接等死投胎来得快。
“那你说如何!我都打听过了,那丫头走了快有一月有余,这天南海北,谁知晓她去了哪里?”
独眼仙不耐烦道:
“这悬赏就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可咱们现在连她的影儿都寻不到。”
“这还不好办?”
花姑子得意一笑,从领口取出一只指头粗细的竹管打开,倒出一只团成球的千足虫来。
那虫肥肥胖胖,全身乌漆麻黑,只脑袋处生出一圈又一圈的艳丽花纹。
这虫爬在地上,伸出触角东探西探,领着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母缸之前,便不动了。
花姑子蹲下身,捻起一点枯萎的发虫嗅了嗅,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阴气养出来的酒虫!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碰到,你把这缸搬起来,我再瞧瞧。”
独眼仙虽然不愿,但仍扎开马步,一个沉声用劲,便把那缸抬了起来。
花姑子又细细查看半天,最后才露出一抹笑:
“原来是如此……我知道了。
那天在场的伙计,都说家中有鬼,这家少爷跟管家去寻那南枝来捉鬼,可回来的时候,就莫名醉倒。
等他们醒来以后,就发现这王富贵被吊死,女鬼不知所踪,就连管家少爷也不见了踪影。
这酒缸里装的是死人尸骨养出来的阴酒虫,兴许是时日久了,酒虫生了灵智,杀死了王富贵。
那南枝必然认出这阴酒虫是个宝贝,所以暗中据为己有,但却怕被王少爷和管事告发,所以下手除去二人之后,又假借捉鬼,携宝潜逃。”
“宝贝?”
独眼仙不明所以,盯着地上干枯的发虫愣愣道:“用尸骨跟酒养出来的虫子,如何是个宝贝?”
“哼,要不说你们愚昧。”
花姑子伸手把千足虫握在手心,漫不经心道:
“要想得到这阴酒虫,先要去极寒之地,捉到一对雌雄酒虫,然后挑选其一,放入阴贞未失的女子头颅,以脑髓饲养。
等那酒虫吸干脑髓,身上颜色由白转红,便将其放入酒中中饲养。
每逢初一、十五,再往缸里加入无根水、地气水,对月自照,吸取天地之阴气,如此四十九年,方得真正的阴酒虫。
这样养出来的酒虫,用它酿的酒,鬼神皆惊,便是冤魂厉鬼,只要喝上一口,也会醉死过去。
修仙之人若是喝了,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说罢,花姑子摸摸手里千足虫,那虫果然摇头晃脑,脑袋指了个方向。
“南?眼瞧着马上就七月半了,莫不是那厮想趁着鬼门开,拿阴酒虫换些宝贝?
倒是好算计,不过还是年轻,得了宝贝便藏不住。”
花姑子摇摇头:
“可惜啊,这酒虫年份不够便叫人起缸,如今也只不过能把清水变作美酒罢了。”
这番话听得独眼仙直拍大腿:
“那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这南家小娃娃当真可恨,硬生生坏了这好宝贝!”
“这养阴酒虫的法子,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连我也只是偶尔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王富贵一个凡人,如何知晓这法子?”
花姑子摇摇头,面纱下的神情有些凝重:
“想来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弄不好,这阴酒虫便是悬赏这小丫头之人养的。
咱们散修修炼不易,做完这单,还是尽快脱身才好,免得惹上大麻烦。”
独眼仙亦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